唐之一國,初見於商,後為周成王所滅,封於其弟叔虞,史稱唐叔虞,唐叔虞故,其子燮繼位,遂改唐為晉,徙居晉水。
有晉一朝,國祚七百年,至趙、魏、韓三家分晉,其國乃除,然其國雖除,唐、晉之名卻傳至今。
自太上皇李淵祖父、楚王李恪高祖李虎因功追封唐國公,李虎之子李昞襲爵,而後待李昞亡故,李淵七歲襲爵,拜太原留守,起兵立國,以至今日。
李唐之根在太原,自武德元年始,大唐立國不過十七載,但李家封於太原,卻已整七十載。
李恪北伐凱旋南歸,七月中後旬終抵太原治所晉陽城。
晉陽城外,李恪率眾策馬而立,看著眼前高聳巍峨的晉陽城,不禁也心生喟歎,感慨道:“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晉陽,果真天下雄城。”
李恪身旁,並州大都督府長史李績道:“大都督生於長安,雖也曾遊曆南北,但這晉陽城,恐怕還是初至吧。”
李恪點了點頭道:“不錯,貞觀四年本王為質南下,途徑太原,但卻因行程匆忙,故而隻是過路,未能留宿城中,深為惋惜。”
李績笑道:“如此說來,今日大都督終至晉陽,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李恪也笑道:“我大唐自晉陽起兵,百戰而有天下,本王身為大唐皇子,豈能不至晉陽。”
李績道:“大都督所言甚是,晉陽乃我大唐龍興之地,並州大都督府更掌河東自並州下一十六州之地,八十五統軍府,至關緊要,若要掌得此地,德、才、名、勢四者缺一不可,否則陛下也不會遣大都督親自坐鎮。”
李績所言,多少也有幾分刻意奉承李恪的意思,不過李績此人圓滑,他的奉承,李恪最多也隻是聽聽而已,不敢當真。
李恪道:“本王年少雖也曾掌揚州,但卻不通邊務,倒是長史在並州坐鎮多年,上下都熟悉,日後本王在晉陽,還需長史多多相助啊。”
李績拱了拱手,笑道:“相助末將不敢當,殿下但有吩咐,末將一定鼎力便是。”
李績雖是武臣,但卻遠比朝中的那些文官更善逢迎之道,李績的話有幾分真,李恪也拿不準,不過李績既說了這番話,李恪倒也不妨順著李績的話再問上一問。
李恪問道:“本王以往也曾在揚州為官,統領地方,自詡還懂些門道,隻是各地不同,並州也不比揚州,長史可有何能囑托於本王的?”
李績聞言,想了想,回道:“大都督曾在禁軍統軍,又在揚州為官,統軍之道自然就不必末將操心了,末將以為大都督隻需仔細一事便好。”
李恪側身看著李績,李績竟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似乎有些言之有物的意思,於是問道:“哦?不知何事,還望長史賜教。”
李績回道:“並州與揚州不同之處,除了並州位處北地外,還有一處,那就是這晉陽城中的宗親勳貴,一個太原,宗親勳貴不下百人,而且許多輩分頗高,大都督遇了他們,還需仔細些。”
李恪聽著李績的話,緩緩點了點頭。
太原乃大唐心腹之地,大唐自太原起家,在此更是盤踞數代,故而晉陽城中,乃是整個太原和大唐皇室沾親帶故的都不在少數,甚至有些還離地極近,這些宗親勳貴仗著宗室身份,大多行事乖張放肆,多有張揚之處,李績所提,確有道理。
李恪問道:“長史既提此事,對晉陽城中的宗親勳貴也當熟悉,長史可知這城中勳貴以何人輩分最高,威望最重?”
李績如實回道:“晉陽城勳貴宗親雖多,但若論輩分,當屬渤海王李奉慈為高。”
“渤海王李奉慈?此人本王在京中便曾聽聞,說來還是本王的叔父了。”李恪對李績道。
渤海王李奉慈乃故蜀王李湛之子,李湛又是太上皇李淵的嫡親兄長,故而李奉慈便是李世民的堂兄,也就是李恪的叔父了。
論宗親關係,李奉慈絕不同於李道彥、李孝節之流,李奉慈之父李湛早故,托子於李淵照看,李奉慈自幼便在李淵身邊長大,兒時還是李世民的玩伴,同李世民走的極近,大唐宗親中李世民的堂兄弟許多,唯李奉慈可長留於晉陽,其中緣故便在於此。
不過李奉慈雖因兒時情誼而得殊遇,但其人年少時便遊手好閒,如今更是一紈絝子弟,名望不佳。武德年間,甚至就連李淵都曾有言:“我怨仇有善,猶擢以不次,況於親戚而不委任?聞汝等唯昵近小人,好為不軌。先王墳典,不聞習學。今賜絹二百匹,可各買經史習讀,務為善事!”
李奉慈紈絝之名遠傳,就連遠在長安的李淵都已知曉,故而下口諭傷叱,賜李奉慈絹二百匹,命他買些經史典籍熟讀,修身養性。
李淵身為皇帝,李淵所言,待李奉慈已是寬仁,可李奉慈倒好,竟對李淵的口諭置若罔聞,得了李淵的賞賜後竟拿著這些賞賜直奔了青樓,快活去了,李淵拿他也無甚辦法,久而久之也對他不管不顧了。
李淵對他不管不顧,反倒越發助長了李奉慈的氣焰,自那以後,李奉慈行事越發放肆,隻要他不插手地方軍務,就連李績都對他退讓三分,能避則避。
李績道:“渤海郡王在晉陽城的宗親子弟中聲望頗高,一應宗親都以渤海郡王馬首是瞻,日後大都督在太原行事,凡事還需避著幾分,免得鬨大,大都督和郡王臉上需不好看。”
李績之言,聽著是在勸李恪忍讓三分,勿要與李奉慈相爭,但誰都知道,李恪年不過十六,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諾真水一戰李恪殺敵五萬,薛延陀屍橫遍野,李恪卻麵不改色,也是狠厲之輩。
更何苦,李恪來河東,是為經略北線,為將來滅國薛延陀做籌備,可不是來受氣的。
李奉慈與李世民走的再近,又如何比得上李恪和李世民的父子之情,旁人興許還會讓著李奉慈三分,但李恪未嘗願意,而且他也沒有這個必要。
李恪看著晉陽城外已經在迎候的眾人,對李績問道:“城下眾人,哪個是渤海郡王?”
以往李奉慈在太原作威作福慣了,也常有冒犯到大都督府的時候,李績行事謹慎,不願同李奉慈相爭,但如今不同,如今來了一個比李奉慈更橫的主兒,李績豈能不借勢給李奉慈下個絆子?
李績看著城下,對李恪回道:“李奉慈似乎並不在城下,難不成竟不知大都督抵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