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向如白雲蒼狗,變幻多端,無跡可尋。
數日前,李恪和蕭月仙原本還是麵如死仇的兩人,轉眼間又好之如初,甚至更甚往昔。
也正因如此,原本外表看似平靜的揚州城,私底下也已漸風起雲湧,暗流悄生。
彩絲巷,煙雨樓。
自打蕭月仙出事後,這煙雨樓便被一位做綢緞買賣起家的富商給盤了下來,可就在今日晨間,竟又由地方官府出麵,將此處轉賣於了一位自稱是從碎葉來的神秘商客。
整個交易前後不過盞茶的功夫,煙雨樓的東家便就換了人,而在整個揚州城,有這個本事的隻有李恪,至於這個所為的神秘商客自然就是蕭月仙了。
煙雨樓,內院。
蕭月仙站在內院臨湖的閣樓之上,看著眼前的煙雨樓,長呼了一口氣,對李恪道:“想不到仙兒有生之年,竟還能再回煙雨樓。”
蕭月仙主事煙雨樓也有段時間了,煙雨樓中傾注了蕭月仙的許多心血,故而覺著親切,如今重回故地,自然難免感歎。
李恪看著蕭月仙的模樣,笑道:“煙雨樓是你的心血,你既喜歡,本王便送於你了。”
蕭月仙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訝色,問道:“這可是煙雨樓,這麼大的一筆銀子,殿下便不心疼嗎?”
煙雨樓本就是揚州名聲最大的青樓,又在寸土寸金的彩絲巷中,煙雨樓作價怕不要近十萬貫,哪怕是對家資巨富的李恪來說,也不該是個小數目,可李恪張嘴便送於了蕭月仙,蕭月仙豈不訝異。
其實蕭月仙哪知,現在李恪的身家早已不是當初蕭月仙與他初見時的模樣了,自打去歲李恪收了鹽行這年入百萬貫的買賣,要買下一個煙雨樓,不過翻掌之間而已。
李恪淡淡一笑,回道:“你既不願回臨江宮,本王總該給你找個安身之處才是,煙雨樓曾是你的產業,你既點名要這煙雨樓為基,本王何不成人之美?乾脆將它送給了你,日後你有煙雨樓在手中,富貴無憂,本王也就放心了。”
蕭月仙問道:“煙雨樓是整個揚州最大的銷金窩,每日來此揮霍的豪紳不知多少,縱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那家綢緞商人怎肯賣於你的?”
李恪笑道:“所謂民不與官鬥,這些做買賣的地方豪商誰還沒些欺行霸市的劣跡,背地又不做些亂法壞紀的勾當,本王要買煙雨樓,法子多得是。”
蕭月仙聞言,玩笑道:“殿下不會是分文未出,奪來的吧。”
李恪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本王行事怎會如此,你放心,本王出的價可是依行情而論,比之他當初接手煙雨樓時還要高出一成。”
蕭月仙笑道:“殿下做買賣,倒是童叟無欺。”
李恪笑道:“童叟無欺不敢當,不過比起朝中那些袞袞諸公,行事倒還要規矩上幾分。”
蕭月仙靠在李恪的身旁,抬頭看著李恪,看著李恪嬉笑的模樣,心中卻覺得莫名地踏實。仿佛就這樣靠在李恪的肩上,挨在李恪的身邊,她的心便安寧了許多,她原本迷茫的路又明朗了起來。
蕭月仙對李恪問道:“殿下可知仙兒為何要這煙雨樓為基?”
李恪握住仙兒纖長的手,放在手中慢慢地摩挲,道:“說來聽聽。”
蕭月仙道:“青樓一地,從來都是魚龍混雜之處,各色人等齊聚的所在,殿下欲成大事,自當朝野並重,仙兒若是能以煙雨樓為基,數年內擴至長安、洛陽、太原等要地,便可為殿下極大的助力,助殿下成事。”
“此事倒也不急於一時,慢慢來吧,以揚州,以煙雨樓為基,本王要織一張大網,一張看似不起眼,卻能一捕必中,將那儲君之位撈起來的大網。”李恪輕輕地握著蕭月仙的手,手上的力氣很柔,李恪的笑也很柔,但李恪說話的聲音卻帶著滿滿的誌在必得的剛韌。
此時的蕭月仙還不知,李恪口中的這張網,遠遠不止青樓一處,還有漕運,鹽行,糧草,等等,他要用這張屏蔽海內,稱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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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南揚州,一張大網已經在悄然織就,與此同時,李恪為段璀上書請功的奏本也送到了長安。
長安,勝業坊,魏王府。
自打李恪南下後,李泰便慢慢地變得緊張了起來。
段璀這一步棋事關重大,若是成了,李承乾名望大損,甚至被廢,而李恪又因那封信跟李世民生了嫌隙,這太子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李泰估摸著李恪應該早已到了揚州,但蘇州那邊段璀的消息卻遲遲沒有傳來,這叫李泰的心裡始終有些不安。
李泰跟李恪打過不少交道,李恪此人頗有些手段,李泰在對付他時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隻要一天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李泰便不會心安。
“殿下,揚州的消息來了。”魏王府書房中,李泰正在心神不寧地讀著書,魏王府衛率府典軍餘甫走了進來,稟告道。
李泰聞言,當即放下了手中的書冊,抬眼看著餘甫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擔憂地問道:“如何?”
“似乎有些不妥。”餘甫把手中的密信交到了李泰的手中,回稟道。
李泰自餘甫手中接過密信,迫不及待地掃視了兩眼,心便一下子沉了下去。
軍械尋回、段璀北上一眾儘數身死、李恪表功請追封段璀,李泰等了許久,萬萬沒想到,李泰竟等來了李恪為段璀表功的消息。
段璀是他的人,此次揚州軍械被劫一事便是他一手策劃,李恪憑什麼為段璀請功,還請封的是他李恪麾下右驍衛的中郎將。
李恪官拜右驍衛大將軍,右驍衛中郎將便是李恪之下,這李恪是什麼意思?
李泰是多疑之人,而李恪又一向狡詐,李泰看著手中的密信,心裡卻不禁地多了幾分猜想。
猛地一下子,李泰的心裡竟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段璀已經被李恪擒拿,逼問出了軍械的下落,否則東南如此之大,李恪為何在軍械被劫之後,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能尋回軍械。
一時間,李泰甚至有些擔憂,李恪的手中有沒有指認背後之人便是李泰的證據,或者說,段璀會不會已經轉投了李恪,臨淮城外的二十餘具屍體早已被燒地麵目全非,誰知道段璀是不是真的在其中。
“怎會如此。”李泰手中攥著密信,咬牙道。
餘甫看著李泰的模樣,小聲地問道:“殿下,此事蹊蹺地很,要不要末將派人去揚州查查。”
“不,萬萬不可。”
餘甫之言剛落,李泰便大聲否決了餘甫的話,李泰道:“自今日起,本王從不知段璀其人,與段璀也無半點瓜葛,至於揚州大都督府軍械被劫一事本王更是不知,你切不可妄動,免得惹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