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蘇州來的消息。”王玄策一進偏廳,便對李恪道。
“講。”李恪看著王玄策的神色,帶著幾分嚴肅,顯然是發生了大事。
王玄策見得幾位主事也是廳中,於是俯身,靠在了李恪的耳邊,小聲道:“今日晨間,押運送往姑蘇府軍械的府軍遇襲,府軍死傷過半,軍械全數被劫。”
李恪聞言,臉色猛地沉了下來,這次送往姑蘇統軍府的軍械是他去歲末,臨進京前,親自批複,發下的函文,如今這批軍械被劫,李恪身為揚州大都督,自當是首責。
李恪連忙問道:“可能查出是何人所劫?”
一千餘件軍械,可不是個小數目,此事若是傳到朝中,這可是天大的笑話,到時彈劾李恪的折子也斷不會少了。
王玄策道:“劫掠之人自稱是梁人,興許便是去歲擄走殿下的南梁餘孽。”
李恪聽得王玄策之言,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李恪和那些南梁餘孽打過交道,他們雖懂些拳腳刀棒,但也不過是比尋常百姓強了一些,算不得勇武,可此次負責押解軍械的也是揚州大都督府的府軍,雖比不得禁軍和邊軍精銳,但也不是酒囊飯袋,怎的就叫他們突襲得逞,劫走了軍械?
李恪聽聞劫走軍械的自稱的南梁之人,心中自然有些詫異,可仔細想了想,這東南之地,又少有匪患,除了他們,還有誰還有這個膽子,敢去劫揚州大都督的東西?
李恪問道:“可知東西是在何處被劫走了?”
王玄策回道:“蘇、常之交,還未進蘇州境內的橫山腳下。”
“地方可曾遣人去追拿了?”李恪接著問道。
王玄策道:“軍械方一被劫,負責此次押解的副尉李果便已分彆遣人通報常州的晉陵統軍府和蘇州的姑蘇統軍府,想來追尋的人已經遣出了。”
李恪聞言,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了分寸。
若是主司押解的副尉李果在軍械被劫後並未在第一時間告知地方,說不得此人便有勾結劫匪的可能,可既然他已經告知地方,要他們出兵相助,想來此事多半與他無關了。
李恪問道:“李果現在何處?”
王玄策道:“李果負傷,現在歸途,殿下可是要見他?他隻傷及左臂,當無大礙,殿下若是要見,臣這就命人傳他,明日可至。”
李恪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待明日本王親自去一趟營中,也去看看負傷的兄弟。還有,你先去找來揚州城中最好的大夫,明日隨本王同去。”
“臣這就去安排。”王玄策應了一聲,先行退下了。
王玄策走後,這廳中除了李恪,又隻剩下了正在廳中坐著,等候李恪發話的三位漕行主事。
他們看得出李恪還有要事,可李恪還未發話,他們也不敢妄動,就這樣坐在廳中,麵麵相覷地待著已經有了片刻。
李恪看著廳中的三人,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吩咐道:“自今日始,半個月內,揚州各大小渡口不得於夜間發船,而且近日你們行船時務必要多加仔細,每一艘船,無論大小,凡所出運之貨,每一箱你們都需親自驗視,不得憊懶。一旦發現刀劍之類,即刻上報本王。”
“諾。”三人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看著李恪的臉色,顯然不是小事,李恪下令,三人當即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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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夜色漸深,揚州城中除了李恪,還有一個人滿懷心事,也同樣難以入眠,這個人便是蕭月仙。
皎白的月色之下,蕭月仙靠在窗前,聞著迎麵夜風送入鼻中的花香,心裡卻沒有賞此美景的閒情逸致。
半月前,蕭月仙的師父左遊仙已經南下去了蘇州,為的便是姑蘇府的那一千餘件軍械。
一千餘件軍械,仔細算起來也足可裝備數百人,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可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數百人的士卒,若是在隋末那樣的亂世,興許還能占得一縣之地,以為根基,可現在不是群雄逐鹿的隋末亂世。
大唐立國已十餘載,海內安定,四夷臣服,百姓安居樂業,莫說是反王了,就連打家劫舍的賊匪都是少見,這樣的時候,憑著區區數百士卒能成何氣候。
大唐勝兵百萬,且不論長安禁軍和北線邊軍,光是偏安東南的揚州大都督府便掌一十六州軍事,麾下一十八處統軍府,揚州大都督李恪振臂一揮,便可召府軍四萬餘,若再急征,頃刻間便可聚兵十萬,這還沒有算上今歲之初,李恪新增督的越、婺、泉、建、台、括六州。
天下百姓思安,憑著他們的區區數百人,就算是孫武在世,吳起重生,也掀不起半點波瀾,更何況她一介女流。
自打蕭月仙懂事以來,她還從沒有哪一天如現在這般壓抑過,一麵是國仇家恨,是左遊仙的野心和無時無刻對蕭月仙的敦促,一麵又是擺在眼前的無力和疲累,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她能夠左右的。
以她單薄的肩膀,將這所為的複仇和複國之夢加之於身,她被壓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世事偏偏如此,她除了閉著眼睛扛下這一切,又彆無選擇。
甚至近來,她總會夢見去歲她在揚州臨江宮的日子,那段日子是她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那時她的身邊沒有左遊仙的敦促,沒有國仇加身的壓抑,她在臨江宮中,每日陪在李恪的身邊,李恪待她也極好,她每日隻是撫琴,自由地做她喜歡做的事情,短短三個月,卻已勝卻太多。
她常常也會想著,若她真的隻是煙雨樓中的一個琴姬,在一次偶遇後被贈予了李恪,那樣的她應該比現在要快活地多吧。
“咚咚咚咚咚...”
蕭月仙的心中還在想著,此時門外卻突然想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小娘,婢子有要事相告。”一陣敲門聲後,門外傳來了清兒的聲音。
“何事?”清兒半夜叩門,必是有要事,蕭月仙當即問道。
清兒推開了門,剛進了屋中,當麵便急道:“小娘,蘇州剛剛出來的消息,仙師在穹窿山遇伏,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