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恪從突厥南歸之後,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還會麵臨如此處境。
往昔,李恪貴為親王,哪怕是外放揚州,也是常人莫近。入則深宅大院,戒備森嚴,出則扈從如雲,衛率隨身,可今日竟被旁人鑽了空子,以致有如此危局。
“殿下,請緊隨末將之後,末將必誓死護殿下衝殺出去。”席君買見左遊仙麾下眾人上前,自己策馬上前,當在李恪的身前,對李恪道.
李恪看著團團圍上來的眾人,不過短暫的一瞬,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
今日之局,乃是左遊仙精心布置,席君買固然了得,勇冠三軍,李恪自己武藝了俗,也非弱手,可縱是如此,李恪想要跟隨他身後殺出去,還是天方夜譚。
左遊仙所圖甚大,縱使他不能成事,恐也會使得整個淮南動蕩,於李恪的聲譽必也有極大的影響。
若是左遊仙當真借著李恪的名頭做出什麼叛逆之事,此事傳到朝中又該是何等風波,李恪也難獨善其身。
李恪看著作勢欲要上前的叛逆,在腦海中迅速地權衡了片刻,竟做出了一個連左遊仙都根本沒有預料到的舉動。
李恪拉住席君買的馬韁,對席君買道:“他們有意生擒本王,想必不會動箭,而且就以本王的身份而言,於他們尚有助益,想必縱是本王落入他們的手中,也不至死。”
李恪行事一向頗有膽略,李恪之言一出,席君買先是一愣,他全然不知李恪所言何意,畢竟以他對李恪的了解,以李恪的性子,斷不是自辱求生之輩。
席君買不解地對李恪問道:“不知殿下何意?”
李恪回道:“今日之局已然如此,你我想要全身而退絕無可能,唯今之計,為不使逆賊得逞,唯有你先行殺將出去,把消息待回盱眙城,那裡還有州郡府軍和王府衛率,屆時你和玄策告知此間情狀便可平亂,穩住淮南大局。”
席君買擔憂地問道:“末將殺出去,那殿下如何?”
李恪回道:“本王持劍與你背道而衝,他們的目的在本王,為了擒下本王,必定必定重調人手來拿本王,屆時便是你的機會。”
席君買之勇武,乃百人敵,當世少有匹敵者,尤其是馬戰,便更是如此,若是沒有李恪需要隨時照應,以席君買之能,想要獨身殺出去,未嘗不能。
不過席君買聞言,卻斷然回絕道:“殿下深陷危局,末將豈能獨出,末將定當與殿下共進退,同生死。”
席君買本是軍中一鬱鬱不得誌的無名小卒,是李恪恩遇於他,將他一路提拔,乃有今日,李恪對席君買的知遇之恩自不必贅言,席君買的眼中已滿是決然。
不過李恪心中已有打算,卻道:“左遊仙所圖,乃我大唐之淮南,東南半壁之安穩,與本王一己之身相較,孰輕孰重,難道你也分不清楚嗎?”
席君買堅持道:“末將乃殿下親衛統領,非淮南官吏,淮南之安危與末將無乾,末將隻知殿下之安危是為末將職責所在,絕不容有失。”
席君買之職,在楚王府,非在淮南地方,淮南事務自也與他無乾,仔細計較起來,席君買之言倒也在清理之中。
不過李恪聽得席君買之言,看著已經步步逼近的叛逆,卻急道:“你若是依本王之言,先行衝殺出去,他們投鼠忌器,本王尚能活命,可若是你顧及本王,與本王一同陷於此處,那本王便是必死之局,難道你也想要陷本王於死境嗎?”
席君買聞言,忙道:“末將不敢,隻是...”
李恪猛地一揮手,當即以不容置喙的口氣吩咐道:“若不想本王死,便依本王的意思,此乃上命,若有違逆,立斬。”
眼下的局勢李恪看的很清楚,在李恪看來,無論席君買留下與否,李恪都絕無脫身的可能,而若是依李恪之言,至少席君買還有機會逃出去,帶出消息,他們倆實在不必儘數陷在此處,李恪的心裡自然就有了權衡。
李恪態度之堅決,席君買看在眼中,李恪話中之意,他自也明白。
席君買咬了咬牙,應道:“既如此,末將領命。”
“正當如此。”李恪說著,便如方才所言,手握佩劍,猛地一夾住馬腹,直往小路的右側衝去。
幾乎就在李恪往右側衝去的一瞬間,席君買也依命行事,轉調馬頭,取下掛與馬背上的銀槍,往與李恪方向向背的左側衝殺過去。
李恪與席君買,一君一臣,一左一右,趁著左遊仙麾下正欲合圍的時候,仗著馬勢,往路的兩側衝去,這一幕倒是出乎了左遊仙的意料。
他萬萬沒有想到,席君買竟會舍棄李恪的安危,獨自突圍。
李恪與席君買孰輕孰重,左遊仙豈能不知,他見兩人同時策馬往往突圍,當即本能一般地對麾下人等吼道:“快圍上去,切莫走脫了李恪。”
左遊仙之言一出,麾下得令,當即紛紛圍向了往右側突圍的李恪,反倒忽視了往左側去的席君買。
若是這些人再勇猛些,儘數去擋席君買,興許尚能將席君買攔下,可眼下因李恪的緣故,左遊仙七成的人,都趕去擒拿了李恪,席君買的壓力自然就小了許多。
席君買氣力駭人,平地之上光憑著一雙肉掌便能力格猛虎,如今銀槍在手,又仗著馬力,左遊仙麾下的這些小卒要擋住席君買的去路又豈是易事。
席君買手持銀槍,勢如奔雷,槍隻一挑,手中的銀槍便挑飛了賊人手中的短刀,順帶著銀槍從賊人的身上穿胸而過,便有一賊人血濺三尺,被席君買取了性命。
賊人死狀極是淒慘,隨著一聲痛呼,鮮血噴湧而出,也濺在旁人的身上,席君買隻是這一挑,便力壓眾人,叫賊人為之膽寒。
左遊仙的這些麾下,不過是些亡命之徒,爭勇鬥狠倒是他們所長,可論及軍紀,還遠遠談不上。
左右席君買不是正主,李恪才是他們的目標,故而也不會豁出了性命去阻攔席君買,隻是稍稍的一個晃神見,便給了席君買突圍而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