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來不乏好事者,李恪帶著仙娘剛回臨江宮,消息便傳了出去,傳進了長安。
李恪以李世民所賜之一萬畝永業田為抵,博得美人芳心,這等作為,若是在尋常人家,絕對算得上是敗落祖上基業的敗家子了。
不過李恪為親王,大唐親王多蠻橫,隻要不去欺壓良善便是算是賢能了,再加上李恪早有風流之名在外,這些事情傳到了長安,長安城的百姓也大多是當做一段風流韻事聽聽也就是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動不了李恪的筋骨。
而且現在長安城中皇帝李世民的心思已不全在李恪的身上,更多的還在太子李承乾。
近些天來,太子李承乾時常夜出東宮,在數位隨從陪侍之下前往平康坊擷玉樓夜宿,整夜未歸。
夜宿青樓之事,本是風流行徑,若是在尋常官員,哪怕是發生在皇子身上都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偏偏有兩個人是個例外,一個是皇帝李世民,而另一個便是太子李承乾。
此事李承乾做的隱蔽,再加之李承乾身份在此,旁人也不敢多言,故而長安城中鮮少人知,但東宮屬臣於誌寧身為太子左庶子,東宮門下坊主官,李承乾的行蹤又豈能全然避地開他?
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三次也可以,但於誌寧不是瞎子,李承乾夜不回宮的次數多了些,於誌寧自然就看出了端倪。
於誌寧性子最急,當於誌寧查出李承乾連夜宿於青樓的時候,心火大盛,甚至連寫奏折的功夫都等不及了,立刻便進了宮。
於誌寧為李世民心腹,在李世民還是秦王時,於誌寧便是天策府從事中郎,頗得李世民仰重,竟以太子教業相托。
於誌寧乃國之重臣,他急於入宮必有要事,於誌寧求見的話剛遞進宮中,李世民便在甘露殿中傳見了於誌寧。
“臣太子左庶子於誌寧拜見陛下。”於誌寧一進殿中,便對李世民俯身拜道。
李世民正在批閱新送進宮的奏章,一聽得於誌寧的稱謂,便隱約猜到了於誌寧求見所為何事。
於誌寧官拜中書侍郎,李世民倚重他,故而命他身兼太子左庶子一職,教授太子課業。而中書侍郎乃中書省佐貳官,雖隻正四品,卻位列宰輔之位,在朝中舉足輕重。
若是尋常,於誌寧入宮拜見李世民,稟奏要事,必是以中書侍郎自稱,而今於誌寧自稱以太子左庶子,所奏之事自然就是關係李承乾了。
李世民抬了抬手,示意於誌寧起身,問道:“此時正是清政之時,仲謐(於誌寧表字)不在省中理事,入宮可是有要事?”
於誌寧回道:“臣此次入宮特來向陛下請辭太子左庶子一職,還望陛下允準。”
李世民聞言,微微有些詫異。
李世民知道於誌寧入宮必是為太子之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於誌寧的反應竟如此激切,上來便要清辭身兼的東宮官職。
於誌寧出自鮮卑萬紐於氏,其曾祖於謹乃西魏八柱國之一,祖父於義乃前隋上柱國、潼州總管,是地地道道的關隴門閥子弟,也是李世民留給李承乾的乾臣之一,李世民對於誌寧在東宮的作為自是寄予厚望。
李世民聞得於誌寧請辭,忙問道:“不知發生了何事,仲謐何故請辭左庶子?”
於誌寧所謂請辭,原也隻是處事的手段而已,非是決意如此。
於誌寧一臉正色道:“太子少兒頑劣,臣自問教之無方,不敢當此重任,特來向陛下辭官。”
李世民聽得於誌寧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過來。
難怪於誌寧上來便要辭官,原來竟是太子做差了事情,於誌寧這是借辭官之說奏太子之失來了。
論主次,李承乾是君,於誌寧是臣,於誌寧自然不便隨意指摘李承乾之失,故而於誌寧便借助辭官之說覲見,稟奏李承乾之過。
果然,於誌寧這麼一說,李世民當即問道:“不知太子所為何事,竟叫仲謐如此大動乾戈。”
於誌寧回道:“太子彌留女色,念棧青樓,已連續數日夜不回宮,宿於妓坊,長此下去,如何了得。”
李世民聞得於誌寧之言,猛然一驚,麵露訝色地問道:“竟有此事?”
於誌寧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太子夜宿青樓,整日隻知飲酒取樂,每到白日讀書之時,便是一副昏沉欲睡之態,亦或是告病不出,躲在內殿酣睡,如今太子的課業已月餘無甚長進,臣是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李世民聽了於誌寧的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李世民眾皇子中,論賢名,以李恪為最,但李承乾雖賢德之名不及李恪,可論及睿哲聰慧,也不在李恪之下。
貞觀六年李世民駕幸岐州,身不在長安,便是李承乾以太子身份留京監國。那時李承乾處事頗得章法,有條不紊,深得李世民讚許。
甚至李世民為了栽培李承乾,一度著陸德明、孔穎達、長孫祥、褚亮等一眾鴻儒之臣教導李恪治學,可謂用心良苦。
可就是這樣一個李世民原本寄予厚望的太子,竟乾出了這等荒唐之事,李世民的心中怎能不驚,怎能不怒。
李世民怒拍桌案道:“太子膽大妄為,竟敢行此荒唐之事,朕定要徹查到底,究其首惡。”
在李世民眼中,李承乾本為乖巧之人,行事妥當,如今突然有此作為,自然是有奸佞讒言,誤了李承乾。
於誌寧身為太子左庶子,上奏此事本就是為借李世民之手糾李承乾之失,並無半點動搖李承乾太子之位的意思,聽得李世民這麼說,也連忙道:“太子賢德,絕非荒唐享樂之人,臣以為此事之後定有小人攛掇。”
李世民對於誌寧問道:“仲謐可知是誰人每日陪同太子前往?”
於誌寧回道:“漢王李元昌。”
李元昌同李承乾走的極近,又記得李承乾信任,李承乾對李元昌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以致都聽不進了於誌寧的勸告,於誌寧早有不滿,借此機會,自然就將李元昌抖落了出來。
李元昌!
自打當初李元昌同李恪為難後,李世民對自己的這個胞弟早有不滿,而今又事涉李承乾,李世民對李元昌的不滿便更甚了。
李世民一拍桌案道:“漢王久在京中,每日隻顧帶著太子胡亂廝混,豈是正事,朕即刻便當下旨,以漢王為興州刺史,外放地方,不得隨意還京。”
興州遠在漢中,相距關中數百裡,李世民將李元昌遣去漢中為官一是為懲戒李元昌,二便是為敲打李承乾,要他好自為之,勿要再行錯事。
無論是李世民還是於誌寧,他們的立意終歸是好的,隻是他們卻不知,李承乾絕非逆來順受之人,今日之事不過是李承乾荒唐的開始,而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