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長安,以向充區區四品武臣,他的帖子能否遞進楚王府都是兩說,而且就算遞進了楚王府,李恪恐怕也未必會理睬一個地方軍府的統軍。
可如今李恪初至揚州,在東南尚未站穩腳跟,正是用人之際,哪怕是為了千金買馬骨,丹陽府統軍相邀,李恪自然不會直言相拒。
春末夏初,夜色漸臨,熱鬨的彩絲巷華彩初上,李恪身著便裝,帶著王玄策、席君買還有秦懷道和一眾王府衛率,如約出現在了煙雨樓的門口。
“大都督到了,快請。”李恪剛到,向充已經在煙雨樓門外等候,連忙上去牽住李恪的馬韁,殷勤道。
向充乃丹陽府統軍,在地上也算是一方人物,可到了李恪的跟前竟也如家仆一般,甚至還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向統軍,此處便是揚州城最大的青樓煙雨樓?”李恪還未說話,倒是一旁的小公爺秦懷道指著煙雨夢的門匾,對向充問道。
向充忙道:“小公爺說的正是,此處便是煙雨樓。”
秦懷道聞言,麵露笑意道:“久聞揚州女子柔美,與我關中不同,今日我倒要來看看。”
向充笑道:“小公爺放心,在下已經安排妥當,今晚必叫大都督和小公爺滿意而歸。”
向充說著,把李恪和秦懷道等人引進了樓上雅間。
江淮富庶,不下關中,而江淮之重,更在揚州,揚州作為江淮首要,自是豪富非常,李恪走近煙雨樓的內廳,廳中裝飾華美,所布之字畫古玩,金銀玉器甚至比之長安之擷玉樓還要更勝一籌。
“好!”
李恪入內,恰逢內廳正前的曲台之上一曲奏罷,正廳之中,包括三側的樓上雅間裡都爆出一陣叫好聲。
李恪也抬頭望去,之間曲台之上正站著一位一身青衣,身形纖瘦,容貌姣好的妙齡女子,抱著琵琶正端坐著。
青衣女子的琵琶曲李恪也聽了最後一小段,著實不錯,在這青衣女子的模樣也未過雙十,這個年紀能有這份功底已經很是不易了。
不過叫李恪驚訝的還遠不止此,待這青衣女子一曲罷後,台下的內廳,包括樓上的雅間上紛紛丟入了許多紅綃紫綾,原本闊綽的曲台子上瞬間布滿了彩絹。
一尺紅綃作價五十,一尺紫綾作價百錢,更有甚者還有直接砸了金銀上去的,李恪看著這台上的賞物,一曲下來怕不是有近萬錢,而這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樂女而已。
這一瞬,李恪這才知道,為何殷芸有言,‘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一語了,殷芸亦是風流之輩,揚州青樓恩客都如此闊綽,殷芸若是腰間不纏個十萬貫錢,在揚州耍樂豈是長久之計?
“久聞大都督亦是長安紅粉場上的高手,不知我揚州小娘比之關中如何?”向充領著李恪徑直上了二樓,挑了個二樓房門正對著曲台子的雅間,領著李恪一眾在雅間坐定,指著進來時候的幾個姑娘,對李恪笑問道。
李恪看著翩然入內的幾個女子,姿容也算上佳,不過有仙娘驚為天人在前,這些女子要說驚豔,便也談不上了,李恪隻是笑道:“女子非是物什,豈能輕評好壞,左右全看個人罷了。”
李恪之言未置高低,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恪對她們並無甚興致。
一來,李恪也算是見多識廣,這些女子在李恪眼中頂多也就是中等之姿,二來李恪初到揚州未久,局麵尚未打開,故而心思也不在玩樂之上,對這些自然興趣缺缺,
不過李恪的反應落在了旁人眼中,那邊有了些其他的意味了。
揚州坊間傳聞,李恪自打運河一遇後便傾心於煙雨樓琴姬仙娘,起初向充以為以李恪的身份此話未必可信,但看著李恪眼下的情狀,倒是信了八分了,若非是如此,素有風流之名的李恪為何對眼前的佳人竟提不起半點興致?
不過想來也是,李恪生在皇宮,又貴為親王,想必是見慣了美人如雲,尋常女子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向充看著李恪一臉淡然的模樣,笑道:“大都督見多識廣,眼界自非我等能及,倒是向某所言欠妥了,不過...”
向充起身,親自為李恪斟了杯酒,道:“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該是煙雨樓仙娘獻藝之時,屆時殿下當可飽耳目之福。”
仙娘乃煙雨樓花魁,名動揚州的美人,當然李恪的接風宴上李恪對她也是讚譽有加,向充故有此言。
聽著向充的話,李恪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起了那日運河之上,一襲紫紗長裙的翩翩女郎。仙娘仿佛翩然降世,落入塵埃的仙子,三分清冷,也帶著幾許人間煙火氣,可又不顯得豔俗,給李恪的感覺同其他女子都不相同。
煙雨樓仙娘之名秦懷道早有耳聞,他聞得向充之言,早已坐不住了,秦懷道問道:“為何還需再等這般功夫,何不直接請仙娘過來。”
向充麵露難色道:“這仙娘乃煙雨樓百花之首,向來有一個規矩,那便是她每日獻曲隻在戌時,而且每日隻奏兩曲,一曲便是在這曲台子上,而另一曲則是價高者得。”
李恪聽了向充的話,臉上露出了笑意。
李恪道:“哦?還竟有此事?”
向充道:“自打一年前仙娘在煙雨樓初次獻曲便是如此規矩,往後也少有破過。”
秦懷道道:“這算是什麼規矩,難不成大都督在此,也不值得她破一次例嗎?”
向充道:“若是大都督想破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隻是大都督有言,此行不必聲張,故而末將未曾知會這煙雨樓的東家,不知大都督可要末將去知會一聲?”
李恪既然便裝來此,自然就是不想聲張,李恪擺了擺手道:“這倒是不必,正所謂客隨主便,咱們既來了煙雨樓,便就依了此處的規矩又能如何,左右也無甚事,便等上一等吧。”
李恪這麼說著,向充心中對自己的猜測便越發地篤定了。
李恪若非對仙娘有意,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守這裡的規矩,平白等上許久。
向充不知煙雨樓的那位東家要見李恪是為何事,但交好李恪,對向充而言本也是緊要之事,向充眼珠一轉,心裡也有了自己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