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一眾人等,顯然對劉備是很有好感的,而糜竺亦是聽說過他的名聲,親自出麵,邀請劉備前往徐州,協助對抗曹操。
聽了徐州和曹操的恩怨情仇,劉備不由的長歎口氣,略有些感慨的道:“曹孟德好歹也是一位英雄,備當年與他和陶公子共討董卓之時,看出曹公乃是一位深明大義的曠世人物,絕非肚量狹隘之輩,他此番欲提兵攻打徐州,想也不過是因一時之急而惱羞成怒……糜彆駕放心,待備到了徐州之後,當以舊情說動於他,勸其退兵,兩方勿動乾戈,同輔漢室。”
陶商一聽劉備的話,心思微微一動,計上心頭。
陶商對劉備谘詢:“那依玄德公之意,你若是隨我們去徐州,其實是不打算跟曹操動武的?”
劉備唏噓道:“都是當年一同征討董卓的同僚舊友,備當然是要以勸和為主的。”
陶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搖頭道:“陶某隻是怕玄德公並不擅長勸說他人。”
“咦?”
劉備略有些疑惑。
他見陶商似乎對自己有所質疑,隨即道:“聽陶公子這言下之意,莫不是還要考教劉某人?”
陶商微笑道:“考教著實算不上,陶某也就是想看看玄德公這些年的本事,究竟是長進到什麼程度了,畢竟咱們好久不見了,徐州之役凶險,若是玄德公本領不濟,陶某卻是不好意思讓老頭蹚這趟渾水。”
劉備的涵養著實是極好,陶商小用激將,他也不著急,隻是保持著他溫暖謙和的態度,回道:“哈哈,陶公子思慮周祥,此事可也……既然賢弟有意出題試我,那備接著便是了。”
對於陶商的能耐,劉備當年在聯盟軍中,早就是有所領教了。
這個小子,胸中所學極為龐雜,又富有智謀,而且似乎還能掐會算,有很多時候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未來。
陶商的這項本事,劉備數年來一直記著,他此刻見陶商想考驗自己,心中卻是估摸著陶商又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麼自己所沒有看到的事。
陶商不著急說事,而是打趣道:“既然是打賭,那咱哥倆便設點賭注,玄德公若是輸了,可賠些什麼給陶某呢?”
劉備聞言不由樂了:“哈哈,那恐怕要讓賢弟失望了,備雖然獨領一地,但卻是個窮相國,身上著實是沒有什麼錢財能給賢弟做賭啊!”
陶商不急不緩的道:“玄德公放心吧,賭博嘛!就是玩玩!陶某肯定不能讓兄長賠錢……這樣吧,若是兄長輸了,那就需得聽從陶某的調遣指揮,我讓你如何,你便如何,怎麼樣?”
這也就是關羽和張飛不在這裡,若是他們二人在,非得一人一個大耳刮子給陶商抽出去。
我們的哥哥是何等的人物?那好歹也沾點皇親國戚!
漢室宗親你聽說過沒有?
居然讓皇親聽你的調遣?你小子是活膩歪了吧!欠殺!
陶商眼下想先試試劉備手底下的真章,再做籌謀。
若是順利的話,不妨先用賭博的方法把劉備套路一下,讓他輸了賭注聽從自己的指揮。
到時候自己以指揮之名不讓他去徐州,想必劉備他也總不至於死皮賴臉的去吧。
劉備倒是風輕雲淡,很是灑脫,笑道:“公子在濡須塢打敗了袁術,又在首陽山重創呂布,天下聞名,即使沒有這個賭約,備就是聽你指揮也並不為過,合該是爾。”
劉備的表現不急不躁,倒是稍微出乎陶商的意料之外。
看來能在曆史上做下一番事業的人物,終究是有他不平凡的長處。
設計不讓他去徐州,這其中想必應該是有不少的困難,不過沒關係,辦法是人想的,總能讓我找到機會。
陶商笑道:“玄德公適才出言說,日後要去徐州勸曹操退兵……那此刻不妨就先拿北海郡的黃巾賊們先練練手如何?正好也算是幫孔北海解決了大禍。那黃巾軍的渠帥張饒不是占據了朱虛縣,威脅北海郡安危嗎?玄德公若是能勸服張饒交出縣城退兵回去,那陶某便相信了你的能力,此賭也算是玄德公贏,如何?”
糜竺低著頭,來到陶商的身邊耳語道:”“大公子,黃巾賊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覬覦北海郡的城池多時,未必就那麼好擺弄,與其勸降,倒是不如迅速出兵剿滅,以免耽誤時間”
陶商轉過頭去,笑著看了糜竺一眼,卻並沒有說話。
他的笑容很有深意
糜竺見陶商的表情似是有自己思謀,便也不再多勸了。
劉備顯然並沒有糜竺想的那麼淺薄,通過當年對陶商能夠演算未知的了解,劉備覺得陶商此賭必有深意。
他反倒是對陶商的話很上心。
卻見劉備暖暖一笑,點頭道:“行啊!就按照公子說的來!備來日便領兵前往朱虛縣,先試著勸說一下張饒,若是不成,再行廝殺不遲!陶公子設的賭,備願以接!”
陶商見劉備如此配合,也是對他有些佩服。
這家夥居然連自己贏了要什麼賭注都不說,直接就接賭……不管是真仗義還是假仗義,至少這場麵功夫很是糊人。
待劉備走了之後,郭嘉暗中把陶商拉到身邊,低聲道:“你到底在打什麼怪主意?讓劉備去勸降黃巾賊,這個中究竟是有什麼深意?”
“我想看看劉備的本事和手段究竟有多少,僅此而已。”陶商露出了一臉的沉思相,低聲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若是想找出機會阻止他去徐州,就得讓他多做,所謂多做多錯,這中間總會有疏漏的。”
郭嘉不明所以,奇怪的道:“你到底為什麼如此抵觸讓劉備去徐州?……郭某看劉備這個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溫文爾雅還有英雄之氣,而且辦事很仁義,聽他說話著實是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而且聽聞其也有英雄之名,若是去了徐州,說不定就會是個臂助。”
陶商深深的看了郭嘉一眼,淡淡道:“英雄之名是不假,但支撐英雄麵具的後麵,一般都是梟雄,不讓他去,自然有不讓他去的道理。”
……
……
幾日之後,劉備便率領麾下的人馬趕了回來。
姓劉的居然當真把事情辦成了。
其實也對,普天之下,哪個人能以飄零之身縱橫天下十數年,在身無尺寸之地的情況下,卻能夠令一眾手下傾心相隨,不離不棄,心甘情願的為之肝腦塗地,令普天之下莫敢輕視。
這樣的人物,縱觀公元兩千多年的長河之史,確實是出不了幾個。
這一日清晨,陶商剛剛起床,還沒等洗漱,便見陶應和郭嘉二人匆忙的來找他了。
“大哥,劉備回來了!”
陶應一進屋就對陶商大吼一聲,差點沒把親哥嚇死。
陶商疑惑的看向二人。
隻見陶應很焦急,郭嘉顯得很無奈。
“出什麼事了?”陶商疑惑道。
陶應急切的道:“大哥,劉備從朱虛縣回來了!”
陶商眉毛一挑,心中暗道,看來劉備果然是把事情辦成了,看來他確實是有本事的。
“他勸服了張饒是麼?”
陶應使勁的搖了搖頭,道:“不錯,其實我還以為大哥和他,那天是鬨著玩呢,不想他果然能做到。”
郭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點頭承認道:“我現在終於是知道你為何會如此的提防且小心這個劉備了……這廝著實不是一般人,看著既隨和又好說話,辦事卻是實打實的下真功夫,果然是外柔能剛。”
劉備有這兩下子,在陶商意料之中,畢竟是以人格魅力見長的昭烈皇帝,看來自己先試試他的本領深淺是對的。
“劉備人呢。”
郭嘉伸手一指:“在城門外呢,帶著黃巾渠帥張饒,向孔融負荊請罪。”
陶商拿白巾擦乾了臉,道:“走,瞧瞧熱鬨去。”
……
……
陶商等人來到營陵城池之外的時候,以孔融為首的一眾北海郡的官吏們,正在接受以渠帥張饒為首的黃巾一軍的請罪告饒。
孔融此刻,心中那是要多爽有多爽啊。
多少年了,自己一直被北海境內的這些黃巾渠帥們欺負——特彆是這個張饒!
他屢次與孔融麾下的兵馬交鋒,打的營陵城治下的兵將連褻褲都快剩不下了!
著實是想不到,他也有跪在自己麵前服軟的一天!
“好個賊子,你也有今天啊!”孔融指著單膝跪地的渠帥張饒,義正言辭的喝斥他道:“當初你欺負孔某人的時候,想什麼來著?”
黃巾渠帥張饒光著膀子,效仿古代的廉頗給藺相如道歉的方式,背著荊條,單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給孔融承認錯誤。
“孔府君,原先的事!確實是我張饒不對!某不明事理,屢次與孔北海的官軍作對,攻打縣城殘害百姓還自鳴得意,若非玄德公曉以大義,饒現在還猶如置身夢中的一般苟且活著!在沒認識玄德公之前,某家這輩子都算是白活!我這次來孔北海麵前請罪沒有彆的意思,就是舍了這一身肉,任憑孔北海殺剮烹煮!不論北海如何處置我,某家都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陶商在一旁聽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這位張渠帥說話,真特麼一點矜持都沒有啊!
什麼叫認識玄德公之前都算是白活?
知道你投降了,想要表現一下真誠,但也犯不著說的這麼肉麻吧。
這些黃巾賊的水平確實擺不到台麵上。
孔融縱然是對張饒恨的咬牙切齒,但眼下此人已經被劉備勸降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做的太過……他也不能真的就把張饒拉進城去烹煮了吧。
有些事情,麵上說說,過過嘴癮就得了。
劉備還是那副暖洋洋的笑容,給兩方當和事佬:“張饒原先不明事理,誤墜泥道,此番痛改前非,備願以監督之責,將其收入麾下看管,今後他不會再滋擾孔府君了。”
孔融老神在在的道:“此獠凶頑,以後還得多靠玄德公管教了。”
劉備點了點頭,突然轉頭看向陶商,隨即露出了一個既親切又感激的笑容。
“陶公子!多謝,多謝啊!”
陶商誇讚道:“玄德公,好手段。”
劉備很是謙遜的道:“隻是碰巧而已,嗨!我就知道,公子與備打賭,一定是有深意的!若非公子,焉能讓備成此大功?”
劉備的感激發自肺腑,讓陶商看不出什麼濃重的痕跡,仿佛都是發自內心。
陶商轉頭看向光著膀子的張饒,八卦道:“玄德公,你方不方便告訴我,你到底是跟他說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言論,能讓一個凶蠻嗜血無可救藥的黃巾頭頭回頭是岸?”
劉備皺起眉頭,認真的想了一會,方才道:“其實備也沒跟他說什麼啊……我就是衝他微笑來著。”
陶商聞言一挑眉。
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劉備,似乎是想在他臉上找出點撒謊的痕跡。
但劉備隻是衝著陶商微笑,那笑容暖的,幾乎都能融化了人心。
陶商聳了聳肩。
這人的城府還是深啊,讓人看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看來,對於劉備,還得想辦法繼續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