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高台之上,許多的和尚沙彌都開始疑惑的往兩人對話的方向看,笮融急忙強自安定情緒。
事態縱然吃緊,但也不可失了方寸呀。
笮融定了定神,雙手合十,一副淡定慈祥的模樣道:“癡兒,萬事萬物自有緣法,該來的終歸會來,避無可避,又有什麼值得緊張的呢?”
這一番話說完,將高台上的僧眾緊張的神經儘皆安撫了下來。
眾僧在心中不由的皆是對笮融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大師的修為果然不是一般的高啊!夠淡定!
笮融再次伸手,扶起了那名前來彙報的校尉,慈祥道:“走吧,召集府內的眾僧們,隨本尊一同往南門瞧瞧便是。”
校尉此刻也被笮融風輕雲淡的態度所感染了,心態比之適才平和了許多。
那禿頭校尉也是不慌不忙的一伸手,做引路狀,慢悠悠道:“請大師隨我來吧。”
笮融跟著那名校尉,慢條斯理的下了高台,向側麵的馬廄走了過去。
到了馬廄前,那名校尉回身剛想問笮融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卻是被眼前之人的表情給驚詫到了。
此刻四下並無旁人,笮融便一去適才悲天憫人的慈祥表情,露出一副凶狠暴戾的神色,他的兩隻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來了,身體發抖,胡須都跟著來回直顫。
卻聽笮融咬牙切齒的暴躁嘶吼。
“無量你老母的壽尊!哪個天殺的魍魎賊!居然敢來打佛爺的城子?活膩歪了嘛!佛爺定要滅他全家!”
那校尉渾身一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的這位主公真性情來。
剛才委實是被著相了!
校尉恢複了一開始緊張兮兮的模樣,顫抖道:“大師,眼下卻是該如何是好?浴佛會四門皆開,僧佛軍民四散在城內城外,城門一時半刻閉不得,若是任由他們衝進下邳城裡,那後果是不堪設想……”
笮融一甩袖子,對那校尉道:“無妨!不過就是區區數千兵馬而已,何足道哉?浴佛會雖然分散了我下邳大部分的人力,但佛爺府內尚有八千本部精銳足可破敵,你速回府邸招呼王護法,令他整備兵將,在南門集結,佛爺親自去會一會那些賊子,看看是哪路來的攪屎棍子!”
禿頭校尉見笮融發怒,不敢怠慢,忙道:
“諾!”
笮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牙道:“無量壽佛!太他娘的氣人了!好好的浴佛會居然給我鬨了這麼一出,真他娘該殺!……派人取佛爺的大砍刀來!佛爺今天非得親手超度他幾個不可!……娘的!”
……
……
毫無疑問的,下邳城南的兵馬,是陶商的軍隊。
陶商以嚴白虎和嚴與二人為向導,此刻正從南麵驅兵,直奔著下邳縣的南門而走。
不多時,數千兵馬就抵達了城南,遠處喧囂的佛理聲幾乎都要入了耳朵,
眼見沙塵四起,一支全副武裝的彪軍抵達,南城外還在參加浴佛會節日的僧眾和食客們,紛紛驚呼著四下奔逃。
一時間,南城之外,亂成了一鍋粥。
幾乎就是在陶商抵達的同時,南門中,一支亦是約有數千的人馬直奔著城外衝出,在城南的大門外擺開了陣勢。
陶商騎著赤兔馬,跟在嚴白虎的身旁,疑惑的望著遠處的那些下邳郡的士兵隊伍。
那些士兵們的甲胄和兵器與彆的軍隊士兵們一樣,都是相對的整齊,沒什麼特彆。
不過比起其他軍隊,下邳城軍隊還有一樣特質比彆的軍隊更加整齊。
那就是他們各個都是光頭,清一色的禿老亮。
陶商的眼睛有點直了。
“笮融的兵馬這麼潮?還是下邳城的溫度高?”陶商疑惑的一指那些士兵,問嚴白虎道:“或是他既定的策略,想要晃瞎我麾下兵馬的眼?”
嚴白虎長聲一歎,道:“這就是笮融定下的規矩,這老小子入佛猶如招了魔怔一樣,凡是歸他統轄的直屬士卒,各個都得剃光頭,這是笮融軍的鐵律。”
陶商疑惑的挑起了左眉毛:“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難道他們不懂這道理?”
嚴白虎嘿然一笑,搖頭道:“那都是說給讀過書的聽的,普通軍中的莊稼漢,字都不認識,有幾個讀過《孝經》的?況且在下邳城,剃了頭的比不剃的更遭待見,換成老子碰上這麼一號國相,老子也得剃!”
就在這個時候,和尚軍的隊伍在正中打開了一處通路。
卻見笮融在一眾禿頭護衛的保護下,打馬走出陣來。
老賊禿上下打量著金陵軍的軍陣,高聲質問。
“無量壽佛……對麵是誰家的兵馬?緣何來我下邳一方淨土滋擾?還請出陣指教。”
陶商看著對麵,那個一臉慈善,年紀頗大的老和尚,亦是打馬而出,揚聲道。
“晚輩陶商,見過大師。”
笮融聽了這個名字不由的渾身一激靈。
姓陶的在他這是最不遭待見的。
“陶商?”
笮融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個笑盈盈的年輕人,顫聲道:“莫不是金陵城的太平公子?你、你不是在吳郡平定山越嚴虎嗎?如何會來本尊的下邳城?”
陶商抬起一個手指,擺了擺道:“我佛慈悲,嚴白虎已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了,陶某閒來無事,算算還有些時間,就順路來下邳縣看看大師您,有幾個問題想要和大師當麵討教。”
笮融的目光躲躲閃閃:“我又沒見過你,有什麼可問我的!”
陶商搖了搖頭,道:“大師既然崇尚佛學,那自然知曉因果之報……您和我父親乃是同僚,說起來,我陶家跟大師還算是多有淵源。”
笮融的心中忐忑,苦思良策而不得。
下邳城雖然堅固,但陶商趕在今日率兵前來,很明顯就是有備而來,如今四門大開,己方又在城外,若是退去,城門定然也會為陶商搶奪,今日之事看來絕非易與。
聽說此子用兵頗強,連袁術和呂布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無量壽佛,佛爺剃儘煩惱絲,已非世俗中人,與你陶家的淵源,早已是隨風而逝了……同僚什麼的,不提也罷。”
陶商聞言臉色頓時一沉。
“大師,你這話可就有點不要臉了。當年吾父是何等的信任您?大師心裡自然清楚,他讓您在徐州的後方,總督下邳和廣陵的賦稅糧收,可以說,吾父是把自己的大後方交給了大師……可是,大師,您又是怎麼做的呢?”
笮融羞愧難當,胡攪蠻纏道:“你提那些做什麼?”
“因果之說,我當然要提!大師獨霸兩郡,截斷兩郡和徐州治所的錢糧通道,中飽私囊,叛逆自立,將兩郡的錢糧賦稅全都揣到自己的兜裡!想乾什麼乾什麼……大師,您可對得起吾父的信任麼?”
笮融冷不丁的在兩軍陣前被陶商揭開了瘡疤,心中極度的不爽。
“無量壽佛,這些對於佛爺來說,都屬前塵往事,佛爺早已經是斬斷凡塵,前事皆隨風而逝了!”
笮融依舊是擺出一副高僧的樣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形中。
“那可不行。”陶商輕輕的甩著馬鞭子,笑道:“您欠了我家好幾年的錢糧賦稅,到頭來一句斬斷凡塵就想平事兒?這也未免太美了……大師,我今天來跟您清算因果——您要麼還錢,要麼還命!選一個吧!”
笮融氣的渾身發抖,他顫巍巍的一指陶商,怒道:“你……你敢叫佛爺還錢?”
“禿驢!趕緊還錢!要不我今天踏平你的破觀!”
陶應急忙諫言道:“大哥,說錯了!道觀是我師父住的,他住的是廟!”
陶商隨即改了口風:“我拆了你的破廟!”
笮融雙手合十,雙唇顫抖的念佛理安慰自己。
“無量壽佛,如世尊言,一切法無我,何等一切法,雲何為無我……去他娘的!老子受不了!姓陶的小畜生!老子今天非活劈了你!三軍將士,給老子上!扯了那小崽子的皮!”
命令一下,下邳城的校尉,便分彆招呼著各部兵馬,向著陶商所在的方向疾衝而去。
陶商不急不緩,回馬入陣,他拔出佩劍,遙遙的一指笮融,高聲喝道:
“三軍將士!聽吾號令!”
金陵軍馬齊刷刷的高舉手中兵刃。
“在!”
“擂鼓!乾假和尚!”
“咚咚咚咚~~!”
早有陶基、許褚二人率領著虎衛軍和丹陽精兵,直奔著笮融的“和尚軍”殺將而去。
兩軍的距離並不太遠,他們齊刷刷,齊刷刷的向著對方衝擊而去。
陶商在不遠處,露出了一絲笑容。
在他看來,虎衛軍和丹陽精兵經過數年調教,又屢經大戰,對手不是西涼軍就是並州軍,諒笮融麾下的和尚軍如何能夠是他們的對手?
而且城南的鏖戰隻是奪取下邳的第一步,真正取得決定性作用的殺招,還是在廣陵協助趙昱的陳登他們那邊。
這也就是陶商剛才跟笮融在那裡廢話的原因,他要給陳登,周泰,徐榮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抵達戰場。
不過,這些暫且是後話了
……
虎衛軍衝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們依舊是老戰術,精悍的士兵以許褚為中心,手持樸刀和圓盾,如狼群一樣,以地毯般的碾壓方式向著敵軍衝擊而去。
個人的勇力在戰場上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但在兩軍比拚之時,提升士氣,卻有著非常大的效果。
許褚平日裡雖然反應不快,但在戰場上的反應能力和應變能力,卻屬於人中翹楚。
他看準了和尚軍隊列薄弱的地方,率領虎衛軍的精銳,一馬當先的就直衝進去。
許褚大刀揮動,如同波開浪裂,似鐵犁破土,沒有人是他一合的對手。
他後麵的虎衛軍士更是熟悉他的戰法,多番的征戰已經達到了將卒配合無間的地步。和尚軍根本就擋不住這群猛虎的攻勢。
下邳城回收戰,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