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軍神走了(1 / 1)

就在陶商戰敗了呂布,取得赤兔馬的同時,負責保護董卓的西涼軍兵馬,亦是在函穀關前與袁紹和曹操的追擊軍展開了一場終結之戰。

董卓雖然重病在身,但也能安排布置,他下令故布疑兵,將兵分成數股而退,但是他的這種計謀套路,卻已經是被軍神皇甫嵩識破。

皇甫嵩隨即向袁紹明示了董卓的計謀,並打包票的告訴袁紹,保護董卓撤退的一路兵馬,一定會走函穀關。

因此袁、曹兩路兵馬,才會將重點的兵力,集中在這一路追繳函穀關西涼軍的這一路。

函穀關下,狼煙衝天起,戾氣遍野生。

董卓的兵馬中亦是包含了一部分運送輜重的人馬,為了將那些輜重徹底損毀,袁、曹兩路兵馬射向那些輜重的箭支,都是火箭。

一時間,一部分的輜重被燃燒了起來,通紅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際。

戰場中,人喊聲,馬嘶聲,哭叫聲,哀號聲,兵器碰撞聲,人臨死時的慘呼聲,響成一片,亂成一團。

在火光和豔陽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數不清的雙方士卒各自揮動著兵器,向著眼前的敵人狠狠的衝砍屠戮。

伴隨著血拚,不停的有人倒了下去。

皇甫嵩在此番的追擊中,不顧陶商的反對,執意要跟隨袁紹和曹操本部兵馬追擊函穀關的董卓。

麵對執拗的皇甫嵩,陶商也無可奈何,他隻能讓許褚率領一部分虎衛軍隨行,謹慎的保護皇甫嵩的安全。

此時的袁紹和曹操率領麾下的戰將在中軍指揮作戰,而皇甫嵩則是在後方,虛弱的望著前方的廝殺之陣。

豔陽、戰火、血與沙……這樣的鏖戰,自己平生不知經曆過多少回。

然而今日這一場大戰,或許就是自己此生最後的一場臨陣對敵了吧。

皇甫嵩心中唯一的遺憾,就是在這一場最後的臨陣中,不能夠再一次親自提三尺長劍,手刃敵首……為國儘忠,為己複仇。

皇甫嵩仰頭望望天色。

春風吹動著正在燃燒的戰火,即使是白日,卻也顯出一種詭異的陰森。

而少時之後,伴隨著這股烈風隨之而來的,卻是瓢潑的大雨,毫無預兆的大雨。

適才還是晴天,此刻驟然轉成暴雨,非深通天時者而不能知之。

但很顯然,軍神是通天時的。

皇甫嵩迎著雨水,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絲笑容。

此戰縱使不勝,但想必亦是不會敗了。

正尋思之間,皇甫嵩感到腳下的大地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緊接著,從敵方的側麵陣營之外,大概六七裡遠的平野之上,忽然出現了一支騎兵。

馬上騎兵們高舉著戰刀或者長矛,發出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向著袁曹所在的戰陣嚎叫著衝殺而至。

感受著腳下大地的顫動,皇甫嵩的呼吸也為之一窒,然後長歎口氣:“終於來了……”

許褚站在皇甫嵩的身後,沒明白他到底在嘀咕著什麼,忽然之間,卻見皇甫嵩的身軀,在雨中緩緩的向後倒了下去……

“皇甫中丞!”許褚大吼一聲,急忙奔上去扶住了他。

開始之時,西涼鐵騎的速度還很快,如同一頭黑龍,卷著滾滾煙塵,勢若奔雷。

那些西涼鐵騎中的任何一個人騎術都遠超於普通的騎卒,可以說,西涼鐵騎普通士兵的騎術,已是足可以與關東諸侯的百人將相較。

“殺!”

西涼鐵騎的士兵們大叫著,夾著風,裹著電,這強大的震懾力,讓任何的人之心都為之發抖。

他們不是一支部隊,而是一波撲天而上的海潮,讓敵方無處躲,無處藏,隻能被它卷入無底的深淵。

可是,即使西涼鐵騎殺氣再重,攻勢再猛,但在這瓢潑大雨之下,也發揮不出己方的專長了,因為他們已經進入了大漢軍神的圈套。

就在刹那之間,急奔的鐵騎當中,有一騎兵的戰馬前腿忽然間一矮,已經衝入了被雨水侵染的泥沼中。

而這種情況並不是個例,被大雨侵染的深泥,限製住了西涼鐵騎的奔跑,而因為泥濘軟滑,有的騎兵甚至因為戰馬的驟停而從馬上飛出去,遠遠的落在兩丈之外,廢儘力氣的爬了起來。

有的則是連人帶馬倒在地上,在爛泥上掙命,有的騎兵則是急提絲韁,想要把馬從滑到的泥土上拽起來,可是由於情況出現的太過突然,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扭轉眼前倉惶的局麵。

前軍生變,後軍有的能停,有的卻停不住,想要停步或是繞過,勢比登天——前麵的鐵騎才倒,後麵的就踏著它們直衝了過去,於是便給西涼軍的騎兵陣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刹那間,慘叫聲,悲呼聲,戰馬的悲嘶聲,在騎兵陣中一波接一波的掀起。

這樣的情況,好象是一鍋沸水煮了過量的餃子,西涼鐵騎間互相糾集著,拉扯著,擁擠著,分拆不開。

而對於擅長對付騎兵的袁曹兩軍來說,失去了速度的騎兵,便不再是騎兵了。

“擂鼓進攻!”

麴義高聲下令,卓令三軍乘機向西涼騎兵攻殺而去……

“咳、咳!”

皇甫嵩躺在許褚的懷裡,迎著當頭落下的雨滴,他雙眸的顏色似是在漸漸變的暗淡,他口中的呼吸也一口比一口更加沉重。

許褚用自己的身體和披風努力為皇甫嵩遮擋著大雨,生怕雨水落在這個老人的身上。

但依舊是杯水車薪。

這個性格憨直,在戰場上一往無前的虎癡莽漢,看著懷中生命正在急劇消散的皇甫嵩,大顆大顆的淚珠竟然開始從麵頰淌落,與他臉上流淌的眼淚混雜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

許褚與皇甫嵩也已經有了數年的交情,從打在白波穀對戰黃巾開始,許褚對這位老人家的本領和心性,是打心眼裡的感到佩服。

此時此刻,若有什麼辦法能夠保全住皇甫嵩的性命,許褚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去做,縱然是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辭!

然而現在,這位在戰場上的無敵猛將,此刻也隻能無力的如同一個孩子,看著老人家在自己的懷中漸行漸逝。

許褚想哭,卻隻能一任熱淚不爭氣的流淌。他想喊,可一張嘴,凜冽的狂風便倒灌入口,讓他無法發出聲音。

皇甫嵩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咳了兩聲,嘴角又流出了一些鮮血。

許褚忙手忙腳的替皇甫嵩擦拭著嘴角上的血跡,慌張道:“皇甫中丞,某家背你回營寨,找醫官替您救治!”

皇甫嵩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他抓住了許褚的手,想拽著他直起身子,扯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連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都已經變的異常困難。

但奇怪的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皇甫嵩的並沒有任何的恐懼與悲哀。

他眼眸中的光芒變的慈祥,喘息道:“仲康……西涼鐵騎此刻如何?”

許褚轉頭看向戰場,然後抽噎著對皇甫嵩道:“中丞用兵如神,知曉天機,算得今日大雨,西涼鐵騎在此沙泥遍布之處難以發揮全力……中丞,先彆說這些了,讓某家背著你回營找醫師吧!”

皇甫嵩輕輕的搖了搖頭,歎道:“仲康,你聽我說,老夫大限將至,什麼神醫也是難救……老夫有幾句話,勞煩你帶給我徒弟,你一定要好好記住。”

許褚重重的點著頭:“我一定記住!”

皇甫嵩欣慰的點了點頭,道:“老夫這一生,征戰四方,為朝廷平定黃巾之亂,雖有功於社稷,但殺伐過重,卻無功於百姓……子度乃是老夫晚年所收的唯一一個弟子,這孩子本領和心性,老夫並不擔心,但如今天下紛亂,諸侯並起,即使董卓身死,但天下紛爭亦不會停,這點老夫看的很明白……轉告子度,他日後若能做得大事,切勿走上老夫的老路,過於殺伐,要多修德行,關切民生……他是個好孩子,認識他的這三年,子度從沒讓老夫失望過,老夫不會看錯,這安撫天下的重任,他當得起……”

當下許褚辛酸落淚,情不能自己道:“中丞……”

皇甫嵩流露出最後一絲的微笑,眼眸緊緊的看著落雨的天空,嘴中喃喃自語道:“告訴他,老夫之喪事一律從簡,守孝治期不可超過三日,不能因為老夫一人而耽誤國家大事……行善道,悟正道,我這徒弟的成就,早晚會超越老夫……可惜,老夫卻看不見那一天了、看不見……”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掌,虛空著去抓天空的雨滴,猛然間,其動作瞬息停止。

皇甫嵩的手凝固在半空中,接著緩緩的落下,跌落在身旁,嘴邊猶自含著一抹輕鬆的笑容,那雙深邃的眼卻已然闔起,永遠不會再睜開。

悲嘯如訴,山雨嗚咽。

風號角,月如鉤。

嗚呼!惟我皇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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