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的舉動令郭嘉很是感動。
這年頭,身處高位還不裝犢子的公子不多了。
一邊回頭看陶商,郭嘉一邊翻身上馬,依依不舍的衝著陶商告彆。
看著郭嘉打馬漸漸離去的身影,徐晃頗為不明的對著陶商道:“公子,就這麼放他走了?”
陶商笑著搖搖頭,道:‘當然不是,你看著吧,不出十個數,這位郭先生就會調轉馬頭回來的。”
“哦?”徐晃詫然道:“這是為何?”
陶商的右側,韓浩捋著胡須,老神在在的為徐晃解釋道:“公子的這一招,便是欲擒故縱之法,先陳以大義,再贈以馬匹,後贈以路費,又以話語感動其心,那年輕人本是旁支子弟,何曾被士族這般禮賢下士的善待過?你彆看那郭嘉現在作勢要走,按照公子的說法,不出十個數,他便會調轉馬頭,回到公子的麵前!”
徐晃看著陶商和韓浩兩個人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你們這話是真的?”
韓浩看著徐晃頗是質疑的樣子,哈哈笑道:“當然是真的,公明,你若是不信,咱倆便打一個賭,不多,便賭一百錢吧!”
徐晃似是頗不服氣,道:“賭便賭,怕你怎地!那我數了啊。”
“一、二、三、四……”
“九、十!……回來!回來啊!”
“你們看,這不也沒回來嗎?那我再數幾個。”
“十一、十二、十三……”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人都要走沒影了,我還要繼續數嗎?”
陶商一臉自信的笑容此刻已經變得惱怒。
“公明……”
徐晃邁步上前道:“公子有何吩咐?”
“派弓弩手,火速趕上前去……給我射回來!”
徐晃聽了這話直咧嘴。
射翻、射倒、射死,哪怕是射成篩子都好理解。
什麼是射回來?
但此時此刻,也由不得徐晃多想,他隨即便去安排了十餘個士卒,拿著短弩,騎著駿馬,火速向郭嘉消失的方向追去。
待那些弓弩手的影子一消失,徐晃便笑嗬嗬的轉頭走到韓浩的麵前,衝著他一伸手,道:“拿錢!”
韓浩看著似是都要哭了。
……
……
少時,隨著一陣呼呼啦啦的馬蹄聲響起,便見那些弓弩手已經縱馬趕了回來,而他們其中一個人,腋下夾著的,正是被活擒回來的郭嘉。
郭嘉被那名士卒夾在腋下,顯得分外狼狽,發髻上,還紮著一支短弩,顯然適才確實是經過了一番弩箭的洗禮。
一到了地方,那士卒輕臂舒猿,撒手便將郭嘉從腋下放在了地上。
郭嘉一臉寒霜,撲了撲身上的塵土,然後伸手一把從發髻上把那支弩箭拔了下來,放在麵前瞅了一瞅,轉身問那些弩兵道:“好箭法!……哪個犢子射的?”
那名把郭嘉夾回來的士兵翻身下馬,不冷不熱的道:“是我放的。”
郭嘉抬手摸了摸頭頂上的被箭紮中的發髻,臉色蒼白不見喜怒,但似是頗有餘忌,道:“倒還挺有準頭的,特意瞄準了射的吧?”
士兵搖了搖頭,道:“不是,本來是瞄準你的後腦勺來的,結果手有點高了……”
郭嘉:“……”
少時,便見郭嘉猛然一轉身,怒氣衝衝的看向陶商,道:“丟你娘,陶商,你居然派弓弩手在後麵暗算老子?”
陶商無奈的一拱手,笑道:“郭先生,咱們又見麵了,好巧……”
“我呸!”郭嘉狠狠的啐了一口,將手中那支紮入發髻的箭在陶商麵前晃了晃,道:“少來這套,還好巧?你這是什麼意思?”
陶商看著郭嘉手中的箭和他的一臉怒容,無奈的長歎口氣,道:“陶某誠心邀請先生入仕,可先生卻拒陶某於千裡之外,陶某不得已,方出此下策,還望先生海涵。”
郭嘉的眼皮子不由跳了跳,嘶啞著道:“可是你適才又是送郭某馬,又是送郭某盤纏的讓我走?又作何道理。”
陶商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半晌之後方才幽幽說道。
“問題是,你特麼還真走啊……”
郭嘉聞言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四下看了看周邊的環境,以及虎視眈眈的泰山軍,郭嘉不由的仰天長歎。
“方出虎口,又入狼窩……賢弟,看你這架勢,是綁也要把我綁回徐州啊?”
陶商的麵色有些發紅,恭敬的衝著郭嘉施禮道:“哥哥果然是當世奇才,什麼都瞞不過你。”
郭嘉的臉色有點發黑,他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陶商一會,突然道:“郭某若是不答應呢?”
陶商笑了笑,伸手招呼那名適才將弩箭射到郭嘉發髻中,又把他用胳膊肘夾回來的士卒,問道:“你小子是泰山軍吧?你叫什麼名字?”
那士卒恭恭敬敬的衝著陶商一施禮,道:“回公子的話,小人叫尤驢子!”
陶商聞言一皺眉,道:“你怎麼叫這麼個怪名?”
那泰山軍弩手恭敬回道:“回公子的話,小人原先叫尤狗子,有一次王府君親自點卯,嫌棄小人的名字不夠大氣,讓我換個名,因此小人就改叫尤驢子了!
陶商聞言,不由抬手擦汗。
改的是挺大的。
王匡,活著的時候,也是個奇葩啊。
“尤驢子,你適才射郭先生的時候,是不是瞄準了後腦勺?”
尤驢子恭敬的道:“是,不過小人射弩箭一向沒準頭,手總是忽高忽低的。”
“你這個毛病很不錯,日後必有前途,從現在開始,你負責全權跟隨郭先生,直到咱們回徐州,郭先生若是不想去徐州,或是半道想暗中逃走,你就用你的弩箭射他,記住,這次不要瞄準後腦勺了,就直接瞄準發髻,至於你的手是高是低,是飄是忽,那就得看郭先生的命數如何了。”
郭嘉聞言,眼淚都快下來了。
……
……
挾持了郭嘉之後,陶商感覺良好,胸中一口快意仿佛可以直衝雲霄,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瀟灑痛快。
跟賊寇頭子吃一頓飯的功夫都能撿到郭嘉,鬼才分分鐘拿下到手,哪個回到漢末的人能有這股子勢如龍虎的牛逼氣運?
穿越者的感覺,真好。
一行人轉回到黃河的渡口邊,尋找己方的大隊人馬,繼續安排諸人往來渡河。
此時,徐榮、胡才、許褚、糜芳等人在兩岸已經將不少的白波軍餘眾遷移到了南岸,事情進行的相對順利。
見到陶商等人安全回來,徐榮等人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便步入正軌。一眾徐州人馬渡過黃河之後,便沿濟陰、過鄄城,至山陽,橫跨兗州之境。
這一路上,基本都是屬於鮑信和東郡王肱的地盤,鮑信自不必說,王肱通過劉岱亦是順從袁紹,陶商橫跨兩郡之境,基本不會受到任何的阻撓,反倒還受到了所經過各縣的縣令不薄的安排與款待。
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雖有驚,但無險,陶商等一眾人馬終於在曆時一年之後,在初平二年春深之季,返回了徐州境內。
陶商在東郡境內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回返彭城報信了。
陶謙得到了消息之後,大喜過望,長子在外出征近一年光景,雖然屢屢有捷報信息,但身為一個老父親,出於對兒子的思念和擔憂還是極甚的,陶謙幾乎每一天都在忐忑不安中渡過。
討董聯盟結束之時,陶謙的心本來已經落定,但卻得到了陶商的訊息,說自己要率兵北上,征討白波軍。
在得到了這個訊息之後,陶謙差點沒氣暈過去,怎奈千山萬水,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陶謙縱然想揪自己的兒子回來抽兩巴掌,也是鞭長莫及,隻能任他自去。
冬去春來,老頭朝思暮想,終於是把這個處於青春叛逆期的長子給盼回來了。
聽說兒子的兵馬已經抵達泗水,陶謙老頭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陶商目前所駐紮處附近的所有縣城,要求各縣縣令,務必做到隨時恭候迎接,用以調度。
古泗河原為淮河下遊主要支流之一,為山洪性河流,河水主要由降水補給,汛期洪水集中,常形成洪澇災害,但在平靜水淺之時,其在支流的風景,還是較為抒情愜意的。
陶商的回程大軍,此刻就駐紮在泗水的邊上。
陶商閒來無事,於是來到河邊看看兩岸風景。
暮色已深,煙波浩渺,水邊的景色讓一個此刻歸心似箭的少年心中頗感快慰。
陶商來河邊時,不光是他自己,另外還拽上了郭嘉。
郭嘉現在真是有苦說不出來。
他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麼自己的心氣要那麼高,好好的河北魏郡計吏不做,非要得得嗖嗖的跑回潁川去等什麼心目中的明主。
結果明主沒有等來,反倒是等來了一個煞星笑麵虎、無恥偽君子!
活了二十一年,郭嘉不是沒聽過君主招募幕僚不從而用強的行為。
但這位陶公子,招募自己不從後,一開始卻裝作大方的贈馬送金的放自己走,郭嘉還以為是遇到了心胸開闊的豁達之人,沒想到還沒等走出二裡地,就被這位大爺的手下用胳膊肘子夾了回來。
不但馬沒收了,錢沒有了,自己這個人還被陶商用強迫的手段逼著跟他來到了徐州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