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許褚、楊展等人與胡才在一處小縣暫時駐軍,守備大隊人馬。
而陶商和徐榮,則是率領五百刀盾兵,隨同著韓浩回返河內郡治所懷縣。
回往懷縣的路上,陶商便向韓浩詢問關於王匡之死的詳細事宜。
到了這個時候,韓浩終究是不能不說了。
“陶公子,其實王府君與匈奴人,一直是有些聯係的,這件事,在下原先多少知道一些,隻是了解的並不詳細……”
陶商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靜待下文。
這個時期的南匈奴曾向東漢政府依附稱臣,東漢初期為了方便管理,漢庭專設使匈奴中郎將一職,負責管理並保護匈奴南庭的單於。
而王匡身為地方政府官員,若是在遷境與戶籍地界等諸事方麵與匈奴人有正常的溝通往來,就算不上什麼大事。
但很顯然,王匡與匈奴人之間的政治往來,應該屬於不正常的。
韓浩斟酌著詞語,對陶商慢慢解釋道:“大公子應知道,自南匈奴大單於醢落屍逐鞮單於向我大漢稱臣之後,光武皇帝便將南庭設立於美稷縣,並與南匈奴議定了共同攻打北匈奴的方針,百多年來,南匈奴部雖時有叛亂內戰,但名義上一直是我漢朝的臣下,直到中平四年朝廷平黃巾之際,天下紛亂,漢廷官員對於匈奴已無暇顧及,因而使得南庭的匈奴內部管理混亂,且竟然屢屢入寇內地,甚至還有部分匈奴人,加入了黃巾賊子的行列……而近年來,南匈奴亂的最凶的一次,便是南匈奴的休屠各反叛大單於,聚眾十萬入寇西河郡,大單於羌渠被殺,導致並州之地大亂!”
陶商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又道:“匈奴屬於遊牧民族,統治力不強,叛變內戰是常有的事……然後呢?”
韓浩歎了口氣,道:“大單於羌渠被害死後,南匈奴的族中貴胄,立須卜骨都侯為新任單於……但是有一個人,卻率麾下本部兵馬奔逃到了內地,還入京拜見孝靈皇帝申訴冤情,並被孝靈皇帝一直留於境內,這個人,便是被害死的老單於羌渠之子——欒提於夫羅。”
陶商慢慢消化了一下韓浩的解釋,道:“韓從事說了半天,是想告訴陶某,南匈奴的前任單於羌渠被害死,須卜骨都侯搶了大單於的位置,而被害死的老單於的兒子欒提於夫羅則跑到我們漢朝來尋求庇護?”
韓浩低聲道:“不錯。”
陶商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如此說來,這位欒提於夫羅,算是南匈奴的流氓王子嘍?”
韓浩皺起了眉頭,糾正陶商的說法:“在下覺得還是用流竄王子更加貼近一些。”
陶商沒反駁他,而是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日在白波穀,徐榮看見的匈奴騎兵隊,也是這位流竄王子殿下的兵了?”
韓浩沉悶的點了點頭,道:“是。”
陶商又質問道:“那王府君上次匆匆忙忙的離開白波穀,去找的,也是這位小王子吧?而且他與這位小王子,也應該是很早以前就有過交集?”
韓浩沒有否認:“是。”
陶商嘿了一聲,又道:“那殺了王府君的匈奴人,也是這位小王子殿下了?”
“是。”
“嗬!”陶商聞言被氣笑了:“想不到一個被自己種族顛覆了政權連家都回不去的流氓王子,在我們大漢朝境內居然能玩的如此順風順水,連王府君都被他玩死了……這裡麵到底是有什麼名堂?”
韓浩的臉色一紅。
陶商這話中隱隱有點瘟怒的損貶之意,韓浩多少能聽出來點。
“須卜骨都侯在謀害了羌渠之後,雖然當上了單於,但不到一年就病故,按道理這位於夫羅王子可以回南匈奴王庭繼承單於之位,但我漢人善謀,朝廷並沒有支持他回王庭繼位,反倒是暗中設坎,令南匈奴的單於王位,至今空懸無人,諸事皆由部族裡的老王貴胄們代為管理,於夫羅心中有怨氣,就多次和白波軍勾連,侵犯太原、三河等地。直到諸侯討董之時,此人的時運才有了轉機……”
於夫羅的轉機是什麼,陶商用腳指頭大概也能猜的出來。
“王子殿下和諸侯中的誰苟合了?”
韓浩聽了這話後臉色變的有些發青。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才幽怨的抱怨道:“陶公子,在下認為,此事用‘聯合’來形容或許會比較貼切……”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麼沒有營養的事情,韓浩這願意較真的毛病,令陶商不是很欣賞……給他個差評。
隻見韓浩長歎了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董卓入京,天怒人怨,眾諸侯舉兵討賊之前,欒提於夫羅派人前往諸侯之一的張楊處,通過他的門路拜在了袁紹麾下,並成為了袁紹的附庸,與張楊一同屯兵漳水之地,呼應聯軍……”
原來又是袁紹……這天下的大事,好像沒有一件跟老袁家是不沾關係的。
天下勢力,無論貴賤,皆出袁門。
果然是好大的能量啊,大的令陶商甚至覺得有點發抖。
聽到這裡,陶商多少明悟了一些,接著話茬道:“於夫羅小王子既然已經搭上了袁盟主的線,而王府君與袁公也一向交好,那王府君自然清楚小王子的立場……咱們攻打白波穀時,小王子的斥候隊突然出現……說明他沒有遵循與袁盟主的約定——越界了!難怪王府君會突然離開白波穀。”
韓浩見陶商分析的很是到位,心下頗是佩服:“這些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但卻不儘了然……前番王府君率一部軍馬離開白波穀,確是因為匈奴騎兵的出現,依王府君的想法,南匈奴王庭的本部人馬斷然不會如此深入我境,來的定然是於夫羅的人馬,於夫羅雖已屬袁紹管轄,但他當年畢竟曾與白波軍有過勾結,王府君怕出事,就星夜前往漳水去找張楊,想約其共同對於夫羅施壓,讓他老實一點……”
不用韓浩繼續說,陶商也能猜測的出來,他們倆人共同對於夫羅施壓的結果是什麼了……
韓浩沉痛的將話說完:“不曾想那於夫羅假意請罪,卻暗中出兵,先破了張楊在漳水的連營,又打了王府君的軍寨,王府君反應不及,被於夫羅所害,而張楊亦是被於夫羅挾持為人質……看來,於夫羅是有心要反叛袁盟主了。”
陶商眨眨眼皺起眉頭,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韓浩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卷簡牘,遞給陶商道:“公子離開白波穀不久,袁盟主便派人往河內送來書信,陳明個中要害……哦,或許此刻已是不能叫袁盟主,或許叫袁冀州方才是恰當些……”
“袁冀州?!”陶商心頭一動,袁紹這麼快就拿下冀州了。
看著陶商略顯驚詫的表情,韓浩露出了一絲苦笑,無奈道:“就在咱們與白波軍相持之時,冀州牧韓馥因為懼怕公孫瓚調兵南動之事,已是將冀州之地讓給了袁紹。唉,四世三公之名門,占據冀州此等富饒之地,以袁紹之能,日後傲視天下,隻怕也非空談……”
想不到居然這麼快。
陶商咧咧嘴,從韓浩手中接過那卷簡牘,展開細細的看了幾段,奇道:“袁紹讓我暫替王府君安頓河內諸事,並協助他派遣過來的兵馬消滅於夫羅小王子?!”
韓浩點了點頭,道:“不錯,袁紹想必是算到陶公子此時應還在懷縣境內,故而星夜派人將簡牘送來,讓公子協助主持大局,看來袁紹對公子,很是信任關照……這也是我星夜追上公子,將公子請回河內的原因。”
陶商在離開洛陽前,曾向袁紹表態,願意做他的附庸,而且幾次接觸下來,袁紹對陶商的印象也是非常不錯,對於這位年輕後輩,也頗有提攜之意。
再繼續讀那份簡牘,陶商心中更是狂跳了幾下。
袁紹送來的書信中,除了讓陶商協助主持大局外,還提到了他派遣討伐於夫羅軍隊的主將之名,並在其中言明,有此人在,陶商和韓浩隻需做個向導,打仗的事,交給此人便可一戰而定。
“領兵者……麴義。”陶商一字一頓的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