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平日裡和袁紹並不大對付,甚至可以說他們彼此之間更多的是像仇人。
如果袁紹突然暴斃而亡的話,袁術的第一個反應肯定不是去奔喪,而是虔誠燒香禱告,敬告蒼天有眼,終於收了這個人間孽障。
正是基於這樣的關係,袁術在沒有場麵事的時候,一般不會與袁紹獨處……覺得鬨心……辣眼睛。
但今日的情況正好相反,他大半夜寧可辣眼睛也跑到了這裡,定然是有要事。
一見王允也在這裡,袁術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裝的,隨即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上前見禮道:“聽聞孟德西進,於汴水之地救下了不少朝中的公卿,術本來還有些將信將疑,不想居然是真的!今日在此與王司徒重逢,真個是喜從天降!”
袁術上前跟王允寒暄,但王允此刻心中不太舒服,沉著臉給袁術回了一禮,並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咦?王司徒,你臉色為何這般紅,與當年可大不一樣!術近日尋了一位名醫為我診脈調養身體,彼曾言臉色發紅係心血不足也,需以溫補……”
陶商在一旁接茬道:“王司徒心臟還行,他臉紅是因為氣的。”
袁術皺了皺眉,奇道:“是何人氣紅了司徒?”
陶商暗自撇了撇嘴,看看這詞用的,還‘氣紅’了司徒……王允這是要火嗎?
王司徒沒有說,目光隻是在不經意間掃向了曹操和袁紹兩人。
袁術恍然大悟。
直了直身軀,袁術拿出了他後將軍的架勢,轉頭看向袁紹和曹操二人,道:”二位昔年也都是朝中棟梁,今日亦皆一方統領,身係國家與社稷之安危,言語間當多有自重,老司徒何等身份?豈可出言莽撞得罪,一旦有個閃失,本初和孟德,你們可擔待的起嗎?”
袁紹和曹操都隻是乾笑,也不反駁,隻是一個勁地點頭:“對,你說的都有理!”
“王司徒,他二人如何惹的你生氣?說於術聽!待術為您老分憂解難!”袁術一邊不滿地看著曹操和袁紹,一邊向王允拍著胸脯打保票。
袁紹一聽袁術這般說話,急忙舉薦:“公路,有你這句話!王司徒便放心了,如今各位大人得脫董卓之難,然卻暫無寄居之所,我與孟德都是寄人籬下之輩,哪有能力安排這麼多的公卿?少不得會委屈了諸位,如今有你應承,司徒大人的難事便算解決了。”
曹操也是推波助瀾:“公路你如今已是坐鎮了南陽郡,治下富饒,又遠離中土戰亂之地,正是諸位老大人躲避董賊加害的絕佳所在,卻是妙哉!”
陶商亦是點頭跟風:“南陽郡氣候好,可以養老。”
王允麵無表情,看向袁術:“公路,你意如何?”
袁術聽了這話,方才明白他們商量的是什麼事!
袁紹和曹操都是當世豪傑,袁術也不比他們差了多少,如何會伸手去接這燙手山芋?——立馬認慫!
“唉,南陽郡雖然目下歸我管理,但也不過是暫居之所,未曾得到朝廷的正式敕封,這樣看來,術也不過是一居無定所之輩而已……諸公跟著袁術,豈不還是朝不保夕?換個人吧。”
在連續得到了曹操和袁紹的回答後,王允對於袁術的反應也似乎早在預料之中,點著他們的鼻子道:“好啊,你們一個個的……好的很!”
說罷,索性站在一邊,長籲短歎。
袁紹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忙問袁術道:“公路,你深更半夜的來此所為何事?”
袁紹這一句話也算是解了袁術的圍,但見袁術的臉色驟然變得陰冷。
“本初,出了一點狀況……事關社稷累卵之危!你乃是諸侯盟主,這事我不得不告訴你!”
這一句話說的卻是極重了,‘累卵之危‘四字用的顯然是非同小可,不由袁紹、曹操不重視,就連憤怒的王允也不免先放下自己這邊的事,側耳傾聽。
“何事竟這般嚴重?”袁紹急忙問道。
袁術左右看看,嘶啞著低聲道:“我適才在軍營中偶聽得一傳聞,如今滿城風雨路人皆聞,說是咱諸侯之中,有人在皇宮內找到了……玉璽!”
“什麼!”袁紹和王允不由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
曹操則是麵色一沉,似有所思;陶商則是挑了挑眉毛。
玉璽之物,乃是皇帝玉印,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它象征著一種君權神授,象征著天下萬民理應順從,象征著國人一向強調的名正言順。
皇帝下令,蓋了玉璽的才叫詔令,不蓋玉璽的最多隻能算是草稿……
普通人的章丟了隨便刻一個,皇帝的公章丟了,到哪申請補?
滋事國體也!
袁紹急忙將袁術拉到一邊,急道:“你是聽何人所說,玉璽現在又是落入何人之手?”
袁術將手攤開,道:“我跟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軍中所傳流言,具體是誰拿的玉璽,我不知道啊……”
袁紹皺了皺眉頭:“流言?公路,這卻不是為兄的說你,流言如何可足信!?你適才所言,卻是嚇吾一跳。”
袁術搖了搖頭,道:“本初,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這世上怎地會有無緣無故的流言?況且玉璽事關國體社稷,就算是流言,也得仔細探查清楚,如何會傳出的這等流言!不然流言擴撒開去,假的亦是會變成真的!”
“既然如此,那流言也總得有一個所指之人吧?究竟是誰?”
袁術猶豫了一會,方才喃喃道:“我也隻是聽來的,好像說是孫堅……”
陶商在一旁聽著,心中暗暗感歎,這些人啊……真是沒有一個善茬。
袁術這次是專門來算計袁紹和孫堅的。
這件事如果沒有受到自己穿越到此所帶來的蝴蝶效應影響,那就說明這東西最後很有可能還是落在孫堅的手裡。
當初在潁川的時候,袁術就已經對孫堅起了戒心,以袁術的心胸和手段,很有可能已經暗中派遣了奸細混到孫堅的軍中,而玉璽落在孫堅手裡,很明顯也是袁術的細作給袁術泄露的消息。
但孫堅目前名義上還是袁術的合作夥伴、或者說的高大上一點算是袁術的附庸……袁術眼饞玉璽,但也不能因為這件事把孫堅逼出自己的陣營,所以他才假借流言的方式,來找袁紹,他想用袁紹對付孫堅,迫使孫堅把玉璽交出來。
袁紹待會一定會派人出去打探這個流言,如無意外,袁術一定已經暗中派遣手下將這個流言在整個洛陽廢墟內散播開來,將其坐實!假的經過流言的傳播亦是會變成真的……更何況這事本來就是真的。
猜到了袁術的招數和手段,陶商不得不暗自稱讚一聲確實做的漂亮,但觀其險惡之心,陶商卻是不敢恭維……
袁術當真不是個好人,壞到掉渣的那種……這世界上究竟還有沒有一塊淨土,可以供給像自己這樣的正人君子居住。
王允在一旁聽的心驚膽顫,老頭猶豫了一下,方才對袁紹說道:“本初,公路所言之事,也未必便是流言!前幾日董卓遷洛陽百官往長安之時……這一路上,老夫似還真是沒見到負責掌管玉璽的符璽郎……”
袁紹皺了皺眉,道:“王司徒,事關重大,您可莫要搞錯了?”
王允搖了搖頭,道:“老夫不會弄錯的,洛陽雖然遷移百萬之眾,但百官卻是聚集在一處一同遷移的,出城後才分成三撥……雖說百官的人丁家屬也不少,但老夫確信是沒有見到朝中符璽郎,或許是出洛陽前在混亂中遭了不測也說不定……”
袁術見有王允作證,忙道:“本初你看,符璽郎乃是執掌天子璽印的親官,職責重大,這人找不到,玉璽可不是就不在陛下的身邊!”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袁紹已經是相信了七八分。
袁術適才說的話或許是流言,但經過王允等人的一番分析,此刻在袁紹的心中,便已經成了如山的鐵證了。
袁紹轉身喊道:“文醜何在?”
文醜大步流星地走到袁紹麵前,朗聲言道:“末將在!”
“文將軍即刻領本部兵馬,前往長沙孫堅處,請孫太守即刻過來議事!”
文醜領命,剛想轉身離去,卻見袁紹的麾下士兵匆匆跑來,對著袁紹拱手道:“啟稟盟主,長沙太守孫堅有要事前來拜見!”
袁術眯著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