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5分鐘前。
霍依依駕車回家,午夜的街麵上,行人稀少,車輛也很少,寬闊而空曠的街麵上開車,很愜意,不用費神,也無需緊張。
所以……她慢慢就有點走神了。
腦中想著剛剛在那家湯包館與孫全的偶遇。
今晚竟然這麼巧,出來吃個宵夜,也能與他偶遇,這應該算是有緣吧?
可惜,有緣無份。
……
微微有些走神的她,沒有注意到反方向車道上,突然偏離車道,岔到她這條車道上來的一輛黑色轎車。
夜色下,黑色車本來就很不醒目。
等她驚覺的時候,已經遲了,她隻來得及猛打方向盤,但下一秒,那輛黑色轎車就碰一聲撞在她車頭上。
那一瞬間,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有人統計過,白色汽車出車禍的概率最小……
跟著,她就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隻覺渾身又酸又疼,就跟渾身散了架似的。
努力掙了幾次眼,才勉強睜開眼瞼。
首先看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微微轉臉,看見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床單上……躺著她,還有趴在床沿上的母親。
她眉頭微蹙,既因為渾身酸疼,也因為她想張口喊媽媽,張了幾次口,卻發現自己嗓子此時似火燒火燎過一般,發不出聲音來。
努力幾次,才勉強發出幾聲沙啞的“呃、啊”
但卻沒有驚醒趴在床邊的母親。
心裡焦急,她挪了挪左手,還好,左手還能動,雖然也酸軟無力,但還是慢慢挪到母親那裡,輕輕推了她幾下。
母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抬起頭的時候,下意識揉了揉眼,兩秒後才反應過來,看向床上的霍依依。
與霍依依四目相對,她才一驚,喜道“依依,你醒了?你怎麼樣?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霍依依張了張嘴,發出幾聲“啊啊”的沙啞聲音,急得她眉頭又蹙起來。
她下意識抓住媽媽的袖子。
霍母皺起眉頭,“依依?依依你怎麼了?你想說什麼?依依你嗓子怎麼了?說不出話了嗎?”
霍依依努力點頭,眼巴巴地望著媽媽,無聲地張了張嘴。
此時的她臉色蒼白,嘴唇也蒼白乾澀。
霍母臉色焦急,“這、這怎麼回事呀?依依你怎麼說不了話了呢,不行!我去找醫生,你等等呀,我就去找醫生……”
她轉身想去找醫生,但霍依依抓著她的袖子卻沒鬆手,霍母愕然停步,望向床上的霍依依。
“依依?你什麼意思?你要媽媽留在這裡陪你嗎?彆怕彆怕!沒事了,沒事了,媽媽去找一下醫生,馬上就回來,你彆怕呀!”
她以為女兒是經曆了車禍之後,心裡變脆弱了,不敢一個人獨處了。
霍依依笑容透著些無奈,微微側了側臉,目光看向床頭櫃上的茶杯,微微努了努嘴。
霍母疑惑地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茶杯……愣了幾秒,才不確定地問:“你要喝水?依依,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要喝水?”
霍依依微微點頭。
霍母趕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拿起茶杯,一邊抬手去抬女兒的腦袋,一邊說:“對對,你嗓子說不出話來,說不定喝點水就好了,不急,不急呀!媽媽給你水喝……”
……
好一會兒折騰之後,霍依依喝光了茶杯裡半杯涼白開。
腦袋也被媽媽放回枕頭上。
霍母將茶杯放回床頭櫃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女兒,輕聲問:“依依!你怎麼樣?現在好點了沒?能、能說話了嗎?”
霍依依閉了閉眼,抿著嘴,咽了咽嗓子,再睜開眼的時候,微微張嘴,嘴唇動了動,終於勉強說出一句話來:“媽……跟、跟我撞車的那輛車……司、司機還活著嗎?啊?”
一聽她總算能開口說話,霍母第一時間把耳朵湊過去。
聽清女兒的問題,馬上連連點頭,道:“活著!活著!依依,你不用擔心那個混蛋!那混蛋醉駕!那混蛋醉駕你知道嗎?要不是看他也撞得挺慘,媽媽早就打死那混蛋了,喝了那麼多酒,竟然還開車,都從逆向車道岔到你開的車道上來了,所以依依呀,你不用擔心那個混蛋玩意,現在媽媽就想知道你感覺怎麼樣?身上有哪些地方不舒服?來!快告訴媽媽!”
躺在床上,動一下都吃力的霍依依,靜靜地聽著媽媽這番話。
聽完,她表情也沒多少變化,隻是微微苦笑。
因為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這次車禍……或許主要責任在那個黑車司機醉駕,但她當時也走神了。
如果她當時沒有走神,如果她早一點看見迎麵開來的那輛黑車不對勁,她或許能緊急避開。
當然,既然對方也沒死,那她也不會傻到站出來,和那個司機爭搶這次車禍的責任。
默然片刻,她又低聲問:“媽媽,是誰送我來醫院的?感謝過人家沒有?”
正在這時,這間病房的房門被人推開,霍依依和媽媽都下意識望過去。
令霍依依意外的是——此時進門的不是護士,也不是醫生,而是孫全。
這麼巧?
車禍前,我們剛在湯包館偶遇,現在我出了車禍,進了醫院,又偶遇?
這是霍依依看見孫全時,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
下一刻,她媽媽對孫全感激一笑,然後轉臉對女兒介紹,“依依,來!我給你說,這次多虧小孫了!說來也是巧了,你們是朋友,而你這次出了車禍,卻正好被他遇見,是小孫他救的你,也是他幫你叫的救護車,還有呀,要不是小孫給我們打電話,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肯定還在家裡睡覺,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孫全此時手裡拎著一份早餐。
看見霍依依醒了,他心裡微微一鬆。
聽見霍母這麼介紹,他對她們笑了下,說:“阿姨,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您剛才也說了,我和依依是朋友嘛!”
頓了頓,對霍依依說:“依依,你醒了就好了,對了,醫生來幫你檢查過沒有?我剛才下樓去買早餐了。”
說著,幾步走過去,把手裡的早餐遞給霍母,“阿姨,我已經吃過了,這份是給您帶的,您等下趁熱吃了吧!”
“謝謝!”
霍依依眼神複雜地輕聲道謝。
霍母笑著起身接過早餐,“謝謝呀!小孫,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回頭我在家裡做幾個菜,你一定要來,讓我和依依爸爸好好謝謝你!一定要來呀!”
說完,不等孫全接話,她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腦門,馬上將剛接到手裡的早餐放在床頭櫃上,抬腳就快步往門口小跑而去,邊跑邊懊惱地說:“哎呀,幸虧小孫你提醒,我這就去喊醫生,讓醫生來幫依依檢查一下,你們先聊,我去去就回!”
“阿姨,要不,還是我去吧?”
“不用不用!我去我去……”
霍母頭也沒回,就婉拒了孫全的提議。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孫全笑了笑,轉過臉來,看向床上的霍依依,眼前的霍依依看上去有點慘。
腦門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就連眼神也沒有以前那般明亮。
怎麼看怎麼虛弱。
他在看霍依依,霍依依也在看他。
兩人四目相接,相顧無言。
眼神都有點兒複雜。
“坐……”
霍依依露在被子外麵的左手微微抬了抬,示意。
孫全微微點頭,在她床沿上坐下,歎了口氣,說:“依依,以後開車小心一點,尤其是晚上。”
霍依依嗯了聲,微微點頭,眼睛依然直直地看著他。
孫全微微低頭,避免與她對視。
他不想讓她誤會。
他也知道一個人生病或者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內心會比平日裡更脆弱,很容易恨一個人,也很容易對照顧她的人產生好感。
而他不能給她一個未來。
所以,他儘量避免與她對視。
作為一個網文寫手,因為看過的各種網文足夠多,足夠雜,所以他了解的奇怪知識也比較多。
而其中一個奇怪知識就是關於男女之間目光對視的。
他也不知道那個知識點對不對,反正他隱約記得以前在一本網文中,看見過這樣一個理論:男女之間對視時間超過8秒?還是12秒,就可能產生情愫。
所以,他此時儘量避免與霍依依一直對視。
就像電影電視上……男女主角感情萌芽的時候,總是四目對視個沒完。
如果其中一人夠騷的話,四隻眼睛看著看著,說不定還會直接啃上。
有時候,啃著啃著,還像剝大白菜外麵的爛葉子似的,剝掉對方身上的衣服。
無聲無息間,孫全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一隻手握住了……
他目光看過去,看見的是霍依依露在被子外麵的左手。
纖弱的一隻手,手心溫熱。
這隻手悄悄地、主動握住了他的右手,他抬眼向她看去。
四目相接。
霍依依蒼白臉色依然蒼白,沒有染上羞澀的紅暈,她蒼白的嘴唇微動,虛弱的聲音輕輕傳入孫全耳中。
“撞車的那一刻……我、我以為我要死了,剛剛醒來的時候,我有點、有點後悔……後悔我沒有勇敢地告訴你……你是我生命中……第一、第一個喜歡的男人……”
孫全聽完,眼瞼微微低垂,抽回被她握住的那隻手,微微搖頭,輕聲說:“依依,我很愛你袁姐,你不該喜歡我。”
此時,他沒有看著她。
但霍依依依然看著他,“我知道,我知道,全哥,你放心,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為難你,也不是想讓你在我和袁姐之間做一個選擇,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畢、畢竟……你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個喜歡的男人,如果昨晚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想我希望讓你知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我、我就是想讓跟你說一下,你不要有什麼負擔。”
可你已經把負擔給我了。
孫全心裡微微苦笑。
但同時也鬆了口氣,隻是說說就好。
他再次抬頭,再次與霍依依相視,微微笑了笑,說:“依依,你車禍的事,我已經打電話跟你袁姐說了,她已經在來魔都的路上,她說要親自過來看望你。”
霍依依微微笑著點頭,也悄無聲息地把剛剛握孫全手的那隻手,悄悄縮回去。
“辛苦袁姐了。”
她輕聲說。
孫全笑笑,微微搖頭。
護士來了,霍母一同回來,剛進門就說:“依依,醫生馬上就過來,你彆急,沒事的!之前醫生幫你檢查的時候,就說隻要你能醒過來,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嗬嗬,你現在醒過來,所以應該就沒事了……”
……
袁水清是這天午後到的。
是蔡亞男開車送她過來。
當時孫全在魔都自己的彆墅裡,霍依依那裡,無需他一直陪著,一來,他隻是霍依依的朋友,二來,霍依依媽媽在照顧著,也無需孫全一個男人一直待在那裡。
畢竟,男女有彆,他就算留在那裡,伺候照顧霍依依的事,他也不方便插手。
袁水清和蔡亞男先來的孫全這裡。
見麵時,袁水清第一句就問:“依依現在怎麼樣了?沒什麼大礙吧?”
其實孫全了解的情況,已經在上午和她通電話的時候,都告訴她了,但她一見麵還是問了這樣的問題。
大概……袁水清覺得孫全可能又掌握了一些最新的消息吧?
“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對了,你們中午還沒吃飯吧?我先去給你們做點吃的……”
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的孫全,在媳婦袁水清進門時就站起身。
說著,就要去廚房。
“也好,彆做什麼複雜的了,給我們下兩碗麵墊一下肚子就行了,吃完我們就去醫院看望依依吧!我想儘量早點去看望她。”
袁水清的聲音從孫全身後傳來。
“行,正好中午燉了排骨湯,我給你們煮兩碗排骨麵吧!一會兒就好!”
……
孫全在廚房煮麵的時候,袁水清倒了杯茶,端著杯子走到廚房門口,倚在門框上,一邊吹著杯中的茶水,一邊問:“阿全,你說,等下咱們要不要買點什麼帶過去呀?要不買點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