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除夕前一天的深夜，正在房間裡碼字的孫全不經意間一抬頭，忽然看見窗外有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飄，雪好像下得還不小。

他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繼續碼字。

雖然明天就要過年了，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都碼字，如果哪天偷懶沒碼，他心裡反而會生出負罪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賤骨頭？

是碼字令他快樂嗎？

有時候吧！

每當寫出一段令自己滿意的文字，那種發自心底的喜悅總是那麼真切，有時候寫到開心的劇情，自己的臉上就會不自覺地洋溢著笑容，偶爾還能樂出聲來，像個神經病。

也有時候，很投入地去寫一段催淚戲的時候，自己還會一邊寫一邊掉眼淚。

那樣的感受，他重生前撲街的那些年，感受過很多次。

每次發出那些章節，看見有讀者說自己也掉淚的時候，他就會很有成就感。

倒是重生後，他手上有了章節細綱，寫文的時候，那種感動自己的時刻反而少了。

究其原因，他也清楚。

無非是以前的他是感性寫作，而如今……他更多時候都是理性碼字而已。

感性的寫作，劇情隨心而動，寫出來的文字，常常是代入了自己感情的。

而理性寫作，是提前羅列好的劇情，比如多少字該有一個小爆點，多少字該有一個大爆點……

乃至每個章節每個場景該出現幾個人物，一段劇情裡應該出現一個什麼樣的道具……

這一切，都是提前羅列好，從理性的角度，去揣摩讀者的心理，然後通過特意設計的情節，去操控讀者的情緒起伏。

這些，就是一些作者常說的節奏感。

而這種節奏感，往往是一個商業性寫手的必備技能，掌控的好，就能在市場上大殺四方。

其中的旗幟性人物就是蠶豆。

一部《蒼穹》，直接令蠶豆封神，被譽為網文界的“中原五白”之一。

很難說感性寫作和理性寫作孰好孰差，因為這兩種流派都各自有自己的經典作品以及代表人物。

但，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是……大部分感性寫作的作者，混得都不如理性寫作的作者。

沒辦法，感性寫作首先感動的是作者自己，然後才可能是讀者，更多的情況是作者自己感動了，讀者卻看得索然無味。

而理性寫作，出發點就是想儘各種辦法，設置各種人物、劇情等等，來討讀者歡心，服務意識相當強，這種寫作手法，作者自己可能一點都不感動，像一個木得感情的殺手，但寫出來的文字，卻有很大概率能打動讀者。

應該說孫全以前屬於感性寫作的陣營，如今正在向理性寫作轉化。

而理性寫作的效率是很高的，就像今晚，孫全的狀態其實一般，但碼字如流水，順暢之極。

因為他不需要自己代入劇情中的人物內心，他隻需要站在客觀的角度來判斷這段劇情，這個人物該是什麼樣的反應就好。

臨近午夜12點，他碼完今天的第六章，將稿子保存好，關機、起身、去衛生間洗漱，然後回來睡覺。

這樣的生活可以說相當枯燥了。

但12號那天，他到賬的將近4萬塊稿費，很好地點綴了他這枯燥的生活。

也許……寫小說真的是死路一條，但至少目前，他還沒把這條死路走到頭。

……

次日，2月17，除夕。

孫全家所在的p縣，一片白雪茫茫，孫全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老爸一起清理自家門前的積雪。

一夜之間，地麵積雪已經有一寸多厚。

“這鬼天氣！早不下雪、晚不下雪，今天過年了才下，真是！”

孫全父親孫誌才一邊清理積雪，一邊吐槽這天氣。

孫全倒是心平氣和，嘴角還洋溢著淡淡的笑容。

因為這是他重生後，看見的第一場雪，就像一個人出了一趟院門，回到家鄉後，吃的第一碗飯，甭管那飯好不好吃，菜是辣還是不辣，都覺得親切和歡喜。

下午三點多，孫全家的年夜飯開席。

開席之前，他已經跟著父親的流程完成一年一度的祭祖事宜，也無非是父親讓他磕頭的時候，他跪下磕幾個頭；讓他放鞭炮的時候，他去外麵放一串鞭炮；讓他燒紙錢的時候，他去外麵找個空曠的地方，點燃幾小堆早就準備好的紙錢。

這套流程，孫全跟他父親每年都會來一次，早就熟極而流。

今年他家的年夜飯，也是前所未有的豐盛。

牛羊肉俱全、雞鴨魚肉也俱全、滿滿當當十幾道硬菜擺滿整張餐桌。

還有一瓶劍南春，和一瓶紅酒。

劍南春是孫全老爸的，紅酒是孫全和老媽的。

其實孫全也能喝點白酒，但他一般不愛喝，今天是除夕，他就更不想喝了，隻想陪老媽喝幾杯紅酒。

第一杯酒，全家人一起舉杯。

按慣例這時候該一家之主的孫誌才說幾句。

孫誌才看著滿桌的硬菜，他張了張嘴，神色忽然有些幾分感慨，自嘲地笑笑，扭頭看向老婆徐梅，“小梅！我孫誌才對不住你啊！”

“說什麼呢？這大過年的……”

徐梅眼圈已經發紅，卻習慣性打斷丈夫的話。

孫誌才這次沒跟她爭，而是接著說：“小梅！我孫誌才確實對不住你，讓你跟我這個窮鬼這麼多年，直到今年才沾咱們兒子的光，讓你吃上這樣一桌年夜飯！要不是阿全……”

說到這裡，他轉臉看向微笑的孫全，然後他也笑了笑，說：“所以說就算再窮，都要送兒子念書啊！當初要不是咱們咬牙決定送阿全念高中、讀大學，今年咱們家房子燒了，彆說這樣的年夜飯，家都沒有啊！可能現在咱們一家三口都擠在村裡的破祠堂裡呢！”

說著，孫誌才拍拍孫全肩膀，表情欣慰：“阿全！好好乾！爸不如你，以後這個家怎麼樣，主要就看你了！我無所謂，但你媽跟我這麼多年，為了這個家，也為了你，吃了很多苦，以後你一定要多孝敬她！”

“酒還沒喝呢！就滿嘴酒話了！”徐梅悄悄抹著眼淚，明明很感動，卻一如既往地數落孫誌才。

孫全目前依然很窮，卡裡隻有幾千塊，因為這個月12號到的稿費，他都交給老媽了，其中兩萬，讓他們還兩個舅舅家的債，剩下的，算是他給老媽安心的。

因為他清楚老媽沒有一點存款，就會很焦慮，很沒安全感，晚上睡覺都睡不好。

老媽的性格，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不會不知道。

所以，儘管他自己也很需要錢來給自己安全感，但前幾天那筆稿費到賬，他還是都給了老媽。

不僅都給了，還湊足4萬塊給的。

此時他舉著酒杯笑嗬嗬地對爸媽說：“爸、媽！放心！咱們農村養兒不就是為了防老嗎？以後我會好好孝敬你們的！來！其它的就不說了，今天過年，咱們一起乾一杯！”

孫誌才笑出滿臉褶子。

徐梅快速抹著眼淚，用力點頭，“噯！好！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