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本汽車停在東郊橋附近岔路邊,東郊橋是東郊進入東唐的唯一陸地通道。到了淩晨五點左右,巡警發現有人把車停在這裡,拍打車窗叫醒了副駕駛座的鬆本,要求出示駕駛證等證件。確認鬆本飲酒,不過沒有證據證明鬆本酒駕,巡警問了一些問題。
鬆本說自己是在海邊喝酒,巡警問汽車為什麼開了四公裡到東郊橋,鬆本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巡警讓他先喝點水,休息一會,鬆本去後備箱拿水,驚叫一聲,巡警看見後備箱內井上的屍體。
凶器證明是一根棒球棍,棒球棍屬於鬆本所有,鬆本是本地社區棒球業餘隊的選手,車上有這東西並不奇怪。
第二個證據,屍體僵化後會顯示出傷痕,在井上的顴骨位置有個特彆的淤痕,經過警方鑒定,是鬆本戴的金戒指打擊井上顴骨後留的傷痕,鬆本有英文名,大金戒指上刻的是T,死者井上顴骨上就是這個印記。
第三個證據,在井上的指甲縫中發現了鬆本的DNA,鬆本的左手手臂被抓破。
這些證據基本證明兩人發生了衝突。
曹雲問:“高小姐,你是怎麼接到本案的?”
在東唐,刑事犯罪嫌疑犯在法庭受審,一個情況自己或者家屬請律師,還有一個情況,嫌疑犯拒絕或者無力請律師,那法庭將會把辯護權下放給掛牌的律師所,律師費用全部由法庭負責。多數願意在法庭處掛牌的辯護律師,通常都不賺錢,一個不賺錢的律師多數情況下不是一個好律師。律師能力和其收入基本上成正比。
“鬆本先生被捕後,他的妻子找到了我。她告訴我,她願意傾家蕩產打贏這個官司。”
曹雲點點頭,繼續朝下看曹雲就知道高山律師所為什麼會崩盤。高山杏犯了一個最基本的律師入門錯誤。為刑事案的被告辯護,首先必須確定一個辯護核心,比如本案,如果以醉酒傷人,或者以井上先攻擊鬆本為辯護核心的話,有可能能減輕對鬆本的判罰。檢察官控方如果無法證明是誰先動手,法庭就必須考慮到兩人醉酒後發生撕扯,井上先攻擊了鬆本。攻擊不僅有肢體,還可能是語言。
雖然罪名不會變,但是刑罰有可能會適當的降低。這樣做就等同跳過陪審團,陪審團的作用就是認定罪名是否成立。罪犯承認罪名,判多少年,那是法官的事。(東京在09年開始陪審團,不過隻有在重罪指控情況下,才會有陪審團。)
其次針對本案,還可以提出無罪辯護,也就是說不承認鬆本攻擊和殺死井上,目前來看,警方找到的多是間接證據,比如雖然有戒指印,但是從鬆本的手無法確認是鬆本本人發動的攻擊等等之類。
高山杏的入門級錯誤是,高山杏竟然打算使用兩種辯護核心。從稿件上看,高山杏會先提出無罪辯護,如果沒有辦法推翻證據,再進行輕罪辯護。
我滴娘親啊!
不過整體看來,這個案子確實比較難打,主要原因是鬆本本人,鬆本本人並不肯定自己是否和井上有了衝突,但造成這個困局的恰恰是律師的不專業。假設嫌疑人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做過案,律師必須按照其沒有作案的前提進行辯護,並且說服嫌疑人堅信自己沒有作案。
嫌疑犯的罪名是否成立,不是法官說的算,而是陪審團說的算。就鬆本這狀態,在法庭上含糊其辭,必死無疑。
曹雲本人並不喜歡接刑事案的委托,特彆不喜歡成為被告辯護律師。曹雲因為有警察父親的原因,加上警校一年多的生涯,他具備一位做為優秀警探的各方麵的基本素質,接觸和聽聞的刑事案不少。不喜歡成為被告辯護律師,是因為作為律師,即使知道被告有罪,也必須儘全力的打贏官司。這時候就會受到良知和專業兩難的拷問。
怎麼辦呢?自己不喜歡,似乎高山杏也不喜歡自己插手。但是很明顯鬆本不是凶手。不管怎麼說,這家律師行自己是有股份的,今年律師所不能再壟斷東唐的死刑了。
天色慢慢暗下來,高山杏仍舊專心致誌的工作,努力的打字,似乎很專業的樣子。但是一個律師去做文員的工作,本身就代表一種失敗。
曹雲打開了燈,拿了一罐能量飲料放在高山杏麵前:“是不是休息一下,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容易造成肌肉疲勞。”
高山杏:“謝謝……不過,很多都在睡覺時是保持一個姿勢。”
“有道理。”曹雲從不會對沒有利益的話題去辯駁和爭論,不是因為這點他才成為律師,而是成為律師之後曹雲知道,一個人很難說服另外一個人,所以才有法庭,才有仲裁機構。
曹雲拿了卷宗想了一會,道:“高小姐,我真正從事律師行業不過一年半的時間,並且從來沒有接觸過刑事案,我看下來發現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能不能請你休息一會,指導我一下?”
態度很好,虛心的請教,高山杏雖然不太願意,但是手還是離開了鍵盤,站起來拿起桌子上的飲料,做個手勢,兩人到沙發處落座。高山杏問:“有哪些不明白。”
“第一個不太明白的是,為什麼在沙灘,也就是第一案發現場隻找到了一個酒瓶。根據鬆本的口供,他和井上一人一瓶酒。”
“這解釋的理由太多了,比如扔到大海裡。比如開車回城路上,扔到了隔離帶外。也有可能鬆本在撒謊,其實是他搞錯了。”
曹雲道:“按照他們喝酒和鬆本被捕的時間來看,恰巧是漲潮時間,如果扔到大海,空酒瓶還是可能被衝上岸的,另外,為什麼不把兩個酒瓶扔到大海,隻扔一個酒瓶呢?也有可能是他們吵架,鬆本火了,把酒瓶扔向大海。不過他們喝酒的地點距離最高的潮水位置還有十五米。假設是開車中途扔到隔離帶外,這屬於可以收集的證據,警方必須提供這個證據。其次,為什麼要扔瓶子?中途停車了?還是有其他原因?”
高山杏想著,道:“那可能鬆本記錯了,或者是故意撒謊?”
“鬆本雖然沒有否認殺人,但是也沒有承認殺人,他口供說明,他似乎不肯定自己和井上有沒有衝突。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在酒瓶的細節上撒謊呢?最重要一點,警方在案發現場的空酒瓶隻發現了井上的DNA和鬆本、鬆本妻子的指紋。也可能井上把鬆本DNA給吃了,但是更符合邏輯的說法應該是,鬆本把酒給了井上,但是沒有喝井上這瓶酒。”
高山杏不太理解:“你好像很執著無關緊要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