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子殿下要把自己的畫獻給陛下,唐伯虎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肯定。
於是他躬身說道:“臣謝太子殿下。”
雖然看起來隻是一件簡單的小事情,可是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的唐伯虎,已經多少有一些心得了。
當年自己的事情讓陛下很不高興,是太子殿下把自己保下來的,所以陛下對自己的觀感未見得有多好。
這幾年也都是太子在照顧自己。這一次,太子殿下是想讓自己在陛下麵前露個臉。
畢竟從西北回來之後,自己的差事還沒有安排,顯然太子殿下想要重用自己。
既然要重用自己,陛下那邊就必然要點頭,就得讓陛下對自己有一個好印象。這幅畫就是太子殿下送給陛下的敲門磚。
看著唐伯虎,朱厚照點了點頭。
對於唐伯虎這幾年的進步和表現,朱厚照還是很滿意的,所以也願意提攜他。
這個時候,酒菜也都安排好了,朱厚照陪著唐伯虎吃了頓飯,臨走的時候還給他拿了十壇子好酒,讓人給送到府上去。
兩世為人,唐伯虎都沒能逃掉一個酒。隻不過上一輩子和這一輩子是不同的。
上一輩子唐伯虎家裡麵總是死人,生活潦倒落魄,喝酒無非是借酒消愁罷了。但是這一輩子不同,雖然家裡麵也還是死人,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還在,這也算是對他的報答了。
事實上是朱厚照把唐伯虎的孩子照顧得很好。
人活著,唐伯虎的心情也就好很多,加上有了進取心,所以他並沒有那麼憂慮,喝酒更多的是為了高興。所以朱厚照也就沒有限製他,這一次回來還特意給他準備了一些好酒。
於是唐伯虎帶著酒歡歡喜喜的走了。
送走唐伯虎之後,朱厚照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太子妃,笑著開口問道:“何事?”
“臣妾聽說唐伯虎給太子殿下送來了一幅畫,就想過來看看。”太子妃笑著說道:“大名鼎鼎的邊塞才子的詩詞和畫作都是難得一見,臣妾也想看看。”
聽到這句話之後,朱厚照也笑了。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唐伯虎的才學的確是沒的說。雖然這一次自己改變了他的進程,把他送到了西北的邊塞去,他也的確沒有辜負自身的一生才華和本領,硬生生的在邊塞寫詩作畫,闖出了大名鼎鼎的邊塞才子的名聲。
此時的唐伯虎可以說在士林之中名聲非常的大,邊塞才子的名頭更是大的很。很多人都拿他和唐朝的邊塞詩人相比,這是朱厚照沒有想到的事情。
不過這也算是好事情。於是朱厚照說道:“在這裡,看看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厚照把手中的畫軸遞給了太子妃,然後還幫著太子妃把畫給展開了。
看了這幅畫之後,太子妃出神了半晌,良久才開口說道:“當真是大手筆,名家之作,傳世之寶。”
說著,太子妃抬起頭看向朱厚照,臉上和目光之中全都是哀求的神色。
太子妃這個模樣,朱厚照還是第一次見到。
兩個人成婚這麼久了,朱厚照這裡的寶貝也不少,但是太子妃對這些東西都不太感興趣,無論是珍珠美玉還是金銀錢財,她都不是很在乎。
至於說名家書法和字畫,太子妃雖然有收藏,但也不是很上心,畢竟皇宮裡麵就有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不過這一次看到唐伯虎的這幅畫之後,太子妃還真的是動心了。
這裡麵的理由朱厚照也知道,那些有名的畫作,她不是看不上,也不是不喜歡。隻不過她作為太子妃這麼做不好,畢竟那些東西都是皇宮裡麵的珍寶,現在還輪不到她來收藏和把玩。
但是眼前的這一幅畫就不一樣了。這幅畫做的這麼好,用太子妃的話說,將來肯定會成為傳世珍寶。
最關鍵的是這幅畫是唐伯虎送給太子殿下的,雖然唐伯虎也很有名,但是這畫和那些傳承下來的畫作是不一樣的,畢竟是現在的人畫的,價值還沒有那麼高。
而且這幅畫第一手就到了朱厚照的手裡麵,她收到手裡也沒什麼問題。
朱厚照自然是看出了太子妃的心思,不過還是笑著說道:“這幅畫可不能給你,這幅畫等一下我要送到父皇那裡,用它替唐伯虎換一個前程。”
這幅畫之所以合適,是因為他畫的是大明的邊塞風景,這裡邊也展示了唐伯虎在邊塞這麼多年的政績,所以這幅畫最合適了。
朱厚照不可能把它給太子妃,這是在耽誤正事。
聽到朱厚照這麼說,太子妃有些遲疑的說道:“可是因為當年的科場弊案?”
朱厚照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也過去了這麼久,但是就怕有些人提出來。到了那個時候,恐怕父皇會多想,所以這幅畫是要給唐伯虎買前程的。”
聽到朱厚照這麼說,太子妃臉上的表情也收斂了起來,對著朱厚照扶了扶身子,說道:“是臣妾孟浪了,請殿下恕罪。”
朱厚照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伸手拉住了太子妃的手,笑著說道:“這有什麼的?無非就是一幅畫罷了。倒是本宮疏忽,沒有照顧太子妃的這個小愛好。不過也沒關係,回頭本宮找一找,把那幅千裡江山圖給你找來。”
千裡江山圖?
這幅畫的名聲可實在是太大了,太子妃自然也是聽過的。
聽到朱厚照這麼說之後,太子妃連忙擺手,說道:“這可使不得,真要是殿下被臣妾找來了這幅畫,外界還不一定怎麼說臣妾呢。”
“管他們,”朱厚照無所謂的說道:“喜歡收著就是了,大不了咱們誰都不告訴。”
朱厚照湊到太子妃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到時候咱們就留在閨房裡麵,想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聽了朱厚照的話,太子妃有一些哭笑不得,無奈的說道:“臣妾知道殿下寵愛臣妾,可是這個事還是彆做了,傳出去真的影響不好。妾身倒是無所謂,可是影響到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這算什麼事?”朱厚照擺了擺手說道:“本宮好歹也是大明朝的太子殿下、國之儲君,弄一幅畫有什麼大不了的?回頭畫到手之後,本宮再找一個地方給它蓋上章,就蓋你太子妃的印鑒。”
說著說著,朱厚照還真的就打算這麼乾了。
如果這件東西能夠傳到後世,有了這件事情的加成,必然也會成為一段佳話。
太子寵愛太子妃,把畫給找來了,還蓋上了太子妃的印鑒。有了這個故事和這個過程之後,那畫必然是名聲大漲。
就像後世喜歡蓋章的那位皇帝,他蓋的章那都是真畫,而且人家還喜歡往上提詩。
自己雖然沒有這個愛好,但是乾這麼一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太子妃心裡麵很甜蜜,但是就覺得這麼做很不妥當。
不過沒等她繼續說什麼,朱厚照就伸手把她給攔住了,然後開口說道:“這天色已經不早了,我還是去一趟乾清宮吧,趁著父皇還沒有回母後那裡。”
雖然朱厚照說的是正事,可是太子妃總覺得怪怪的,不過還是連忙躬身說道:“那臣妾等太子再下回來。”
朱厚照點了點頭,然後讓劉瑾捧著那幅畫,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鹹陽宮,直奔坤寧宮。
在朱厚照到坤寧宮的時候,這裡還是燈火通明忙碌的樣子,也就是說老爹還在這裡。
走進坤寧宮之後,朱厚照就看到了忙碌的老爹。
朱佑樘自然也知道兒子來了,抬起頭看了一眼朱厚照,然後開口問道:“不是在宮裡麵和人飲酒嗎,怎麼還有空到這裡來?”
唐伯虎進宮的事情,顯然老爹已經知道了。於是朱厚照說道:“正是因為此事而來。”
說著,朱厚照伸手將劉瑾捧著的畫拿了過來,然後說道:“唐伯虎敬獻了一幅畫,兒臣拿來給父皇看看。”
聽到朱厚照的話,朱佑樘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隻是沉著臉說道:“身為帝王,切不可以因為個人喜好而誤了公事。即便是再喜歡詩詞畫作,也不可玩物喪誌,不要學宋徽宗。詩詞書畫隻是小道,切不可沉迷。”
“另外帝王收受臣子敬獻的物品,雖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絕不可私相授受,否則天下幸進之輩必然會窮搜天下之寶敬獻於禦前。這樣的結果是什麼你應該知道。”
聽了老爹的話,朱厚照心裡麵頓時就沉靜了下來。
雖然這件事情沒有做,但是老爹的想法和說法還是感染了朱厚照。
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老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這樣的君王思考事情的角度從來都是從家國天下出發,這是很難得的。
朱厚照躬身說道:“兒臣明白,謝父皇教誨。”
朱佑樘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己的這個兒子雖然有很多的缺點,比如霸道,比如做事喜歡簡單粗暴,對待臣子們也比較刻薄。
但是他的優點也不少,比如他能夠虛心接受彆人的意見,又比如他公私分明。
朱厚照見老爹滿意的點頭,說道:“不妨先看一看這幅畫吧,如果以後天下的官員都能夠進獻這樣的畫,兒臣倒是能夠挺高興的。”
聽到朱厚照這麼說,朱佑樘的興趣也被調了起來,於是笑著說道:“看你寶貝的樣子,應該是好東西。那就展開看看吧。”
同時他也笑著從台階上走了下來,準備看兒子帶來的這幅畫。
朱厚照在劉瑾的配合下,輕輕展開了這幅很長的畫軸。
一整張完整的畫就呈現在了朱佑樘的麵前。
與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朱厚照一樣,朱佑樘的臉中也全都是震撼。
從頭看到尾,又從尾再一次看到頭,朱佑樘臉上充滿了濃濃的震撼之色。
抬起頭看著兒子,朱佑樘語氣之中帶著讚賞的說道:“此畫可媲美千裡江山圖,雄渾壯麗,畫工精湛,彰顯的是作畫者的大胸懷大氣魄。好畫啊!”
說著朱佑樘看了一下落款,他知道兒子為什麼這麼說了。
因為下邊寫著唐寅,唐伯虎,也就是說這幅畫是唐伯虎畫的。
兒子說臣子們送上這樣的畫他會很高興,朱佑樘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這是臣子自己畫的呀!
於是朱佑樘看著朱厚照說道:“說說吧。”
“是,父皇。”朱厚照連忙答應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這幾年唐伯虎走遍了西北幾省,看遍了大明的邊塞。從他去邊塞開始,已經快整整十年了。他的這幅畫蘊含了他的胸懷,在各個地方他做的事情也不錯,多有功勞。”
“在兒臣收到這幅畫之後,兒臣就想到了大明這幾年的邊塞。兒臣第一次去西北的時候,那時候火篩入扣,西北戰敗,朝廷居然無法對付一個火篩。現在想想真是不勝唏噓。”
“兒臣到了西北之後,帶著五千人打了一仗,雖然那一仗兒臣打勝了,可是兒臣的心裡卻並沒有多麼的欣喜。堂堂大明,對付一個火篩居然也要兒臣親自領兵去,何其的悲哀?”
“再看看現在,何人敢扣大明的邊關?即便有人作亂,隨便遣一員將軍就滅了,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看著唐伯虎的這幅畫,兒臣也是頗多感觸。看看他畫的這座城,車馬如流、人潮如織。”
“在西北能夠見到這樣的盛景,足見我大明西北邊垂直安定,百姓生活之富足。宋雖有千裡江山圖,可宋是什麼情況?邊關不寧,山河有恙,如何與我大明相提並論?所以兒臣覺得這幅畫要勝過千裡江山圖。”
聽著朱厚照的話,朱佑樘的臉上也散發出了紅光,一時之間也是感觸頗多。
他自然也是從這件事情之中過來的,兒子沒長大之前,邊關的扣關一直就沒停過,這些年打打停停,大明吃虧的時候也挺多,哪像現在這麼省心?
聽兒子說完這番話之後,朱佑樘再去看眼前的這幅畫,自然感觸就不一樣了。
他心中頓時豪氣無比,朗聲說道:“皇兒說的對,我大明江山勝景,豈是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