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雅公路很新，走起來很平穩。

如果不是司機用很確定的語氣告訴凱吾兒，這條就是雅喀什村新修的公路，凱吾兒根本不敢相信。

在他印象中，村子裡能拿出錢來修一條小土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像牧雅公路這樣的公路，隻有公家才有本事修出來。

看看那水泥路麵上，鋪設著的厚厚的瀝青。

車子走在上麵，彆提多平穩了。

道路兩旁還有綠化帶，給人感覺它比那些公家修建的沙漠公路還要好。

回到村子，司機收了錢，興衝衝的很快離開。

凱吾兒帶著托依汗，拎著行李往公路不遠的雅喀什村走去。

遠遠看著，村子裡好像什麼都沒變，老舊而破敗，在已經漸漸偏向西方的太陽光映射下，顯得暮氣重重。

“好像這裡沒怎麼變化啊？”

托依汗一邊走，一邊說：“怎麼不把公路修到村子裡去？村子裡如果也鋪上水泥路，肯定要好走得多。”

這屬於正常的質疑，那麼長的公路都修好了，怎麼也不給村子裡鋪上水泥路。

公路距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讓村子還保留著原本的土路，感覺就像是九十九步都走了，偏偏留著最後那一步沒繼續走下去。

這一點，凱吾兒倒是知道的，對女人說：“我聽克裡木說，村子裡一直在做農家樂，要保留村子的原始特色，所以村子裡的一切都不能有太大的改動，嗯，房子也最多翻新休整一下，不能建新的。”

微微一頓，他接著說：“也因為這樣，村裡才說要建新村子的，就是為了把老村子保留下。”

托依汗不清楚農家樂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聽了男人的話兒，覺得這既然是能賺錢的，那村子裡的路的確就不應該修了。

對於他們這些從小生長在窮困環境下的人來說，賺錢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美不美，那都要靠後放。

兩個人慢慢朝著村子走，漸漸的，隨著越來越接近，他們看到了村子裡更多的東西。

在村子後麵，居然有一片果林，果樹排列成行，非常整齊。

那應該就是克裡木所說的村子的果園了。

凱吾兒有點詫異的看著那片果園，對托依汗說：“以前沒有這些的，我們這裡缺水，很難種活東西，我記得小時候阿塔開墾過一小片的菜地，一場風沙過後的就沒了……想不到現在居然能種出這麼一大片果園來，真是不親眼看見都不能相信呢。”

托依汗聽著自己男人的話兒，嘴上嘴上沒說什麼，可經過之前在維族大媽和司機大哥嘴裡打聽到的東西，再加上眼前所看到的，已經多少相信小叔子所說的了，看來這兩年這條村子真的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不過，她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村子裡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像小叔子所說的那麼樂觀。

將來要是自己和男人回來生活，是不是能好好的過下去。

兩個人進村子的時候，經過村口。

村口的那棵老胡楊樹下，老人們正坐在那裡休息、聊天。

這是大多數維族村落最普遍的景象，托依汗對此並不陌生。

凱吾兒雖然離家日久，但還認得那些老人，都一一過去打招呼了。

“凱吾兒，你也回來了呀，大概是聽到消息了吧？嘖，這兩天回來的人可真多啊！”

“回來好啊，回來好，在外頭打工哪有在家裡舒服？”

“趕緊回來吧，你阿帕年紀大了，回來找個活計，好好照顧她……”

老人們都樂嗬嗬的說著，對於像凱吾兒這種從外回來的人，似乎有點見慣不怪了。

寒暄過後，凱吾兒領著托依汗往家走。

這是他生長的地方，他對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

可就是這麼熟悉的地方，他卻走了很久，每走到一處地方都會給托依汗說一說自己從前的事情，踟躕著不敢往前走。

這大概是有點近鄉情怯了……

托依汗過去握住男人的手，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遲一些你再帶我出來慢慢逛哩，阿帕還在家裡等著你呢！”

“不知道……不知道阿帕怎麼樣了，克裡木說她身體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凱吾兒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他雖然一直寄錢養家，可是常年不回家，老母親隻能交給弟弟妹妹照顧，這讓他非常愧疚，覺得對不起家裡的人。

“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托依汗知道男人的心病，一邊安慰他，一邊拉著他往前走，轉過了一條巷子口，終於來到了家門前。

“這是我家？”

看見自家家門，凱吾兒詫異得嘴巴都張得大大的。

托依汗同樣感覺詫異，看著那道寬敞的院門，有點說不出話兒。

印象中，三年前來這裡的時候，這個院門又破又小，院子的土牆因為缺乏修繕，都斷破了一大截，非常敗落。

可眼前的這個院門，高大漂亮，帶著濃鬱的維族特色，顯然是新修的。

而且院門兩邊的院牆，整整齊齊，一點也看不到殘破的痕跡，看著就非常舒服。

怎麼會這樣？

凱吾兒和托依汗都很疑惑。

他們每個月寄回來的錢都是有數的，雖然能夠家裡人生活有餘，可卻不至於到還有錢修房子的的地步。

眼前家裡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真讓他們突然生出一肚子的疑問來。

近鄉情怯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凱吾兒邁步朝著自己家走過去，徑自推門而入。

村子裡的人通常是不鎖院門的，因為沒有多少外人來，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也不防賊。

“阿帕，我回來了！”

一進門，凱吾兒就忍不住大聲招呼起來。

他一邊招呼，一邊打量著院子裡的情況，就和之前院門給他的驚訝一樣，院子裡的情況同樣讓他很驚訝。

這裡的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房子修繕過，再也不是從前破敗的樣子。

就連那些房子上原本已經褪色的地方，都被重新上色，看起來就特彆乾淨利落。

庭院正中的葡萄架以前是老舊得快要倒了的，現在也重新架了起來，老葡萄藤在上麵長得特彆好，爬滿了架子，使得整個庭院的環境非常令人舒服。

周圍，還養著許多母雞和小雞，全都是散養的，逛蕩在院落周圍，看著就給人很有生趣的感覺。

“凱吾兒……”

一道清瘦的人影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到凱吾兒，立即激動的走了過去。

那是凱吾兒心心念念的母親，凱吾兒連忙迎過去，緊緊的摟住了她。

“凱吾兒，你回來，你總算回來了……”

“阿帕，我回來了。”

凱吾兒的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他已經有三年多沒看到母親了。

母親因為身體不好，沒辦法大老遠的去到有電話的地方給他打電話，所以這三年來凱吾兒同樣還是第一次聽見母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