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用黑科技地圖看了一下巴紮村現在的情況,沙漠的範圍並沒有擴大。
他們打草方格和植樹雖然收效甚微,可還是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綠洲的存在,並沒有讓綠洲縮小。
當然,想要讓綠洲擴大,那就必須有更大力度的投入,比如說花更多的錢買更多的苗,還要動員更多的人投入到種樹這項事業中去。
所以,關鍵的隻有兩點——錢和人。
而這兩點……巴紮村都沒有。
貧困的巴紮村雖然因為陳牧搞的農家樂,讓村民們賺了點錢,那也隻是讓他們的手頭鬆動了一些,日子好過了。
可是如果說要用這些錢花在植樹上,那就有點杯水車薪了,根本遠遠不夠。
至於人力,就如賈馬勒老人所說的,能外出打工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大多數是老弱婦孺,還有一些因為家庭牽絆沒辦法走的人。
他們村裡的人力根本沒辦法承擔更多的植樹任務,畢竟他們還要做些其他營生,才能養家糊口。
陳牧又看了看地下水的情況,他們井水的水位的確下降了,沙漠的乾旱讓地下水必須躲到更深的地方,越靠近地表的水就越容易蒸發掉,所以隻有把井打得更深,才能取到水。
不過,地下水源是沒有問題的,在地圖上顯示非常通暢,隻需要把水井再打深一點,就可以了。
腦子很快轉了轉,陳牧就有了點自己的想法,不過他必須先要弄清楚賈馬勒他們這些巴紮村的村民們是怎麼想的,然後才能順勢引導。
沉吟了一下,他又說:“賈馬勒大叔,我是這樣覺得的,現在你們巴紮村的位置真的很好,來玩農家樂的遊客都喜歡你們那裡的環境,如果你們真的把村子放棄了,就實在可惜了,所以我想問清楚,你們那裡……還做不做農家樂?”
賈馬勒老人大概之前已經想好了,幾乎沒怎麼思索就回答:“是這樣的哩,農家樂還是要做的,畢竟對村子裡的人來說,也是一份收入,不能丟哩。所以,我們準備留一些人在村子裡,專門負責農家樂,另外一些人則遷出來。”
陳牧問道:“你們準備遷到什麼地方去?”
賈馬勒老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說話,倒是看了旁邊的維族老人一眼。
維族老人眉頭一皺,說道:“你這老家夥,又打什麼壞主意哩?”
陳牧也有點好笑的看著這個帶著小圓帽的小老頭,隻覺得那滿臉被風沙千錘百煉出來的溝壑雖然讓他看起來憨憨的,可是那小眼神卻透露出阿凡提式的精明。
賈馬勒老人扭捏了一下後,才說道:“我們村子裡的人聽說哩,雅喀什村、喀拉達達村和索克梅村的人都在小牧的林場裡乾活,小牧給他們都開了很高的工資哩,所以村子裡的人都說要遷徙到靠近你們林場的地方來,以後也來為小牧乾活掙工資哩。”
這話兒一出,陳牧有點哭笑不得了。
敢情自己慷慨的名聲不但傳遍了這荒漠上的村落,還已經傳到沙漠裡去了,竟然能夠讓人聞風景從,真有點民心所向的意思。
維族老人當即就忍不住笑罵起來:“你這老東西,想什麼好事兒呢?你自己都說了哩,你們村子裡現在就剩下些老弱婦孺,你們是來乾活掙工資的還是來騙錢的哩?”
賈馬勒老人被老友懟得有點撐不住臉皮,立即梗著脖子大聲說:“小牧,你信不信我?老漢可以向你保證哩,我們村子裡的人絕對不會躲懶耍滑的,隻要你願意讓他們來,一定拚命給你乾活。”
陳牧看見老人激動了,連忙擺了擺手:“賈馬勒大叔,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村子裡的人我都是見過的,大家都是實誠人,當然不會騙我的。”
賈馬勒老人聽見陳牧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斜眼瞥了老友,不屑道:“艾孜買提你個老東西,你看看你,都不如人家一個孩子大氣哩,哼哼,我看你是怕我們村子裡的人來了,把你們村子那些懶漢給比下去,對不對?”
“胡說八道!”
維族老人的臉一板,說道:“你們要來也可以,可是也得先問問小牧這裡需不需要那麼多人哩……唔,這裡活計其實不多,總不能讓小牧白養著那麼多人吧?”
賈馬勒老人其實也並不是真的要和自家老友叫板,聽見老友的話兒後,也覺得有理,不禁有點擔心的看著陳牧,想聽聽陳牧怎麼說。
陳牧現在麵臨招人難的困境,當然不會嫌人多。
不過種樹不一定非要在牧雅的林場裡種,在他看來,讓巴紮村的人在村子附近種樹,其實也挺好的。
陳牧剛才就想了,巴紮村雖然地處沙漠之中,可也屬於黑科技地圖的範圍內,巴紮村村民植樹治沙,同樣能夠給他貢獻生機值。
換句話說,之前巴紮村的村民為自己村子種樹的同時,其實也一直是在幫他種樹。
所以,隻衝著這一點,陳牧也應該支持的。
他有一個想法,可以讓巴紮村的人繼續在村子裡種樹,他負責提供給他們樹苗,同時還可以發給他們工資,待遇就如同在林場裡乾活的村民們一樣。
不過為了不能讓林場裡的工人覺得不公平,他要把巴紮村周圍的地承包下來,同樣也當一個林場來搞,到時候把林場種好了,還能向公家申請補助。
這樣一來,好處非常多。
好處一,巴紮村的村民不用遷徙。
好處二,拿到工資的巴紮村村民不再有養家的後顧之憂,會更加努力地為他種樹,為他積攢更多的生機值。
好處三,從保護環境的層麵來說,他支持當地老百姓植樹治沙,占儘大義名分。
好處四,農家樂可以繼續搞,以後等條件成熟,甚至可以在巴紮村修建民宿,發展潛力巨大。
慢慢在心裡把自己的想法好好的捋了一下,陳牧把自己的想法給賈馬勒老人一一說了。
賈馬勒老人和維族老人都靜靜的聽完,兩個人都有點說不出話兒來。
他們可不知道陳牧的黑科技地圖和生機值,並不能從陳牧的想法裡聽出什麼好處,唯一的感覺就是陳牧想要自己花錢,讓巴紮村的村民們努力種樹,保住自己的家園。
從前巴紮村的人種樹,要自己花錢買苗,還要組織人手種樹,很多時候村民們都不樂意去乾,所以效果甚微。
可現在如果真按照陳牧所說的去做,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首先陳牧願意提供樹苗,這就省了大錢了。
而且陳牧還願意給村民們發工資,這樣的好事兒隻要拿回去一說,村裡麵的人恐怕會搶破了頭,他們再也不會出現以前那樣不樂意去種樹的情況了。
雖說陳牧事先聲明了,會承包巴紮村的地,以後政府的植樹補助也會歸牧雅公司,可人人的心裡都有一筆賬的哩。
種樹隻靠政府補助的話兒是賺不了什麼錢的,充其量隻能保證不虧本後吃飽飯。
隻有開發副業帶動收入,才有可能賺到錢。
巴紮村一直以來隻種樹,根本沒資金和人力發展什麼副業。
所以,他們種樹是虧錢的,壓根兒不敢想賺錢的事情。
現在陳牧這樣,簡直是在白白砸錢幫助巴紮村,幫助村子裡所有的人。
賈馬勒老人有點說不出話兒了,陳牧所說的這些對他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試問好端端的誰願意丟棄家園,遷徙到彆的地方去?
如果有機會,當然是繼續留在村子裡更好啊。
可是他這時候真的不好意思應聲,人家年輕人能為了幫助村子做到這個地步,得吃多大的虧啊,他怎麼能黑著心腸應下來。
維族老人輕咳了一聲,也勸陳牧說:“小牧,你說的這個……嗯這裡麵……可是要花很多錢的哩,這……這事兒要不我們再想想?”
陳牧想了想,大概也能明白維族老人在擔心什麼,搖頭道:“艾孜買提大叔,你放心好了,這事兒不會虧的。”
微微一頓,他又轉過頭對賈馬勒老人說:“賈馬勒大叔,其實這就等於我把林場擴大一樣,一切都和我們這裡一樣的,與其你們遷到這裡來,我索性將就你們,把林場開到你們家門口去,讓你們在村子裡幫我種樹好了。嗯,該怎麼種樹你就嚴格按照我們說的去種,改發多少工資我就發給你們多少工資,這事兒不是兩全其美了嗎?”
“小牧,你真的要在我們村子包地開林場?”
賈馬勒老人想了想,還有點不太確定。
畢竟他來的時候,隻想著求陳牧幫個忙,讓他村子裡的人進來牧雅的林場乾活,那就已經很好了。
可沒想到的是,陳牧居然拋出這麼一個大好事兒砸在他腦袋上,讓他真是感覺有點暈乎乎的,好一會兒回不過神。
陳牧很肯定的點點頭:“賈馬勒大叔,這當然是真的,你可以回去就給我簽包地合同,你們村子周圍的地我全都要了,該多少錢就多少錢,我一分都不少你們的。”
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陳牧又很嚴肅認真的說:“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們可要事先說好了,巴紮村太遠了,我不可能老是去盯著,賈馬勒大叔你可要幫我盯緊你們村的人,他們要是拿了我的工資還躲懶不乾活,那我可要生氣的,以後彆怪我不給您老麵子。”
聽見陳牧這麼說,賈馬勒老人立即用手拍打起了自己的胸膛:“小牧你放心哩,老漢就算拚了命不要,也會幫你盯緊的哩,村子裡誰要是這麼不知好歹,我弄死他……嗯,把他……嗯,把他一家都趕出村子,讓他再也當不了巴紮村的人。”
陳牧笑了笑:“那也不至於,賈馬勒大叔你隻要幫我看好了就行,其實種樹這事兒也不隻是為了我,也為了村子裡的環境能夠改善過來,變得更好。”
賈馬勒老人點頭:“沒錯哩,小牧你心善,願意幫助我們村子,老漢知道的哩,回去我一定好好和村子裡的人說明白,他們都是知道好歹的。”
陳牧看著老人臉上堅決的神情,也不客氣什麼,又說:“如果可以的話兒,我會儘快把包地的合同拿給你們,如果你們村委同意的話兒,那我們就簽下來,把事情儘早定好。”
“沒問題哩。”
這樣的好事兒,賈馬勒老人一口答應,毫不含糊。
“還有一件事情。”
陳牧想了想,繼續說:“過幾天,我會找個打井隊去村子裡,想幫你們把井打深一點,看看情況,然後順帶在村子外也打幾口井,這樣才方便種樹。”
微微一頓,陳牧又補了一句:“打井的錢我會出的,大叔你不用擔心。”
“這……可真是太謝謝了。”
老人聽了一臉感動,除了“謝”都有點說不出其他的了。
維族老人看見老友這副模樣,忍不住調侃道:“你這老東西,這一次來真是讓你占了大便宜哩,回頭小牧到了你們村子,你可得宰隻羊來招待才行哩。”
賈馬勒老人這回倒是沒嗆聲了,老老實實的點頭:“要的哩,要的哩,我回去這就把羊挑好,一定是最肥最好的羊,隻要小牧什麼時候去我們村子,我就什麼時候宰羊,到時候你們都去,大家一起吃烤全羊。”
維族老人知道老友這麼激動是為什麼,村子裡窮了這麼多年,作為一村之長,這日子可真不是容易過的。
當初他們雅喀什村也一樣難過,還不是因為小牧來了,現在才變好的麼?
將心比心,這裡頭的滋味大概都是相通的。
之後,陳牧領著賈馬勒老人在林場裡轉悠了一會兒,心情激蕩的老人大概是急著回去和巴紮村的村民說這事兒,一刻也不想在外頭多耽擱,所以連水都沒喝一口,急急的就回村子去了。
等人走後,維族老人眼神複雜的看著陳牧:“你這孩子,心這樣善,可是會吃大虧的哩。”
陳牧搖搖頭,想解釋兩句,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任由老人輕歎一聲,默默離去。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
自己真是一個背負著旁人的各種誤會,卻隻能堅強的不作解釋、獨自朝前路走下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