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四十年(1763年)二月,南京陰雨綿綿,初春的寒氣仿佛在讓人重新回味冬天的味道。
汪慶之穿著一身厚厚的棉衣,他伸手接過來一份新鮮出爐的《清流報》,快速而高效地掃視著上麵的信息,從上到下,從頭到尾,然而他的表情中略略有些失望,似乎並沒有看到他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份報紙上麵,如今記述的自然是爆發在世界範圍內的這場戰爭,除了少量篇幅在描寫國內的情況,更多的新聞已經完全聚焦在戰爭上麵,人們看到的隻是一場又一場輝煌的勝利,讓所有人都為之喝彩的勝利。
“戰爭進行到了第六年,普魯士已經幾乎支撐不下去,在麵對奧地利和法國大軍的圍攻下,腓特烈的長劍似乎要被折斷,道恩將軍的主力已經進入了德累斯頓.......柏林似乎已經危在旦夕。”
“幸虧征西大都督寧鐵山及時率領二十八萬楚俄聯軍,一路打穿西俄和波蘭,進入普魯士,在托爾高同道恩元帥率領的12萬法奧聯軍展開了決戰,楚俄普聯軍獲得大勝,俘虜道恩元帥等六萬餘人,幸存下來的參謀長弗朗茨·莫裡茨·馮·拉西伯爵率領殘軍退出了普魯士......此戰挽救了即將崩潰的普魯士,並且給予其反攻的機會。”
在報紙上麵,自然是不厭其煩地對於該戰役的指揮者寧鐵山表示了高度的吹捧,並且認為‘大楚成為了普魯士的解救者’,腓特烈甚至在傷重的情況下,向東方的皇帝下跪以表示感謝。
然而,汪慶之並不想看到這個,實際上他更關注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新的一輪戰爭債券的發行,他希望能夠從中得到更多的發財機會。
相對於目前的建設國債或者是教育國債而言,戰爭國債在同等時間和同等規模下能夠給出更多的彙報,而且隻要戰爭獲得了勝利,那麼未來擺在他們麵前的,將會是無儘的財富,全部都可以為他們所擁有的財富。
隻是令汪慶之有些失望的是,這一次大楚似乎獲得的好處實在太多,光是盟軍給到的戰爭經費就足夠使用很久,因此這一次戰爭國債發行的規模並不大,他找來找去都沒有發現新一輪國債發布的消息。
“哎,不知道戰爭還能持續多久........”
的確,這個問題不僅僅隻有汪慶之在問,內閣大臣們也在詢問,全世界人也都在詢問這個問題,隻不過對於那些被戰爭吞噬的生命,和那些已經徹底失敗的國家而言,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了。
革新四十年(1763年)四月,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宣布加入同盟國一方,並且對奧地利進行了宣戰,他們在思考過很長時間的情況下,終於達成了同大楚合作的協議,屆時他們將會獲得一部分的西俄領土和一部分的奧地利領土,其觸角將會更加深入到歐洲部分。
對於這樣的一個噩耗,英法等協約國自然是無比惱怒的,他們在加快訓練軍隊的同時,另一方麵也在尋求著和平談判的可能,隻是對於此時的大楚君臣而言,他們想要拿到的東西已經變得更多了。
“談判的基礎自然是存在的,但是不能以大楚利益受損為代價,這將會是我們所無法接受的,唯有真正的誠意,才能實現和平的可能。”
大楚外交部長薛納言帶著幾分凝重的神色,對來自協約國的使者們說道,“無論是美洲還是印度,從實質上已經屬於大楚所引導的勢力範圍,如果你們對於這一點有任何異議,那麼我們的和平都將會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此之外,戰後的相關賠付工作,也將以我們所提出的大框架下進行,細節部分可以談判,但是大框架無法更改。”
麵對大楚略微有些苛刻的要求,英法等國自然不願意就此妥協,他們認為自己還有更多的機會,並更願意放在戰場上去解決。
革新四十一年,楚俄普軍從普魯士反攻進入漢諾威,其中一部分兵力已經進入奧地利,而土軍則是從背部進入奧地利,英法奧軍在西裡西亞同楚俄普軍展開了第四次西裡西亞會戰,雙方兵力合計八十餘萬人,相互廝殺程度相對於曆史上要更加血腥殘酷。
該戰曆時四個月,最終結果以楚俄普軍的勝利告終,腓特烈揚馬進入維也納,瑪麗婭·特蕾西亞宣布投降,她也將率先成為此戰的最終犧牲品。
在歐洲戰爭進入激烈化階段的時候,失去了印度的英法兩國鼓起勇氣,在北美同東華展開了最後一次決戰,此次決戰範圍一致波及到加拿大地區,且雙方都各自有大量的印第安人加入,隻是該戰已經不能挽回英法的頹勢,該戰結束後,臨時晉升的華盛頓少將成為了楚軍的俘虜。
隨著英法兩國在殖民地利益的慘烈受損,其他參與到這場全球大戰的西方國家同樣如此,荷蘭、西班牙以及葡萄牙在全世界地區的殖民地,都被大楚連同盟軍像拔釘子一樣顆顆拔起,大楚海軍徹底將這些國家的海軍壓縮在大西洋區域。
當大楚在陸地和海洋都取得了毫無爭議的霸權時,距離戰爭的結束日子似乎並不久遠,隻是對於參戰各國而言,他們並不能輕易宣布失敗,也無法容忍失敗所帶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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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戰爭進行到現在的時候,其結果已經無足輕重了,而對於此時的寧渝和太子寧承澤而言,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確定將來的皇室傳承,以及對於皇權的進一步控製。
說到底,寧渝和寧承澤麵對發展越來越快的社會,以及越來越激烈的社會思潮碰撞時,已經深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君主製的確還沒有迎來徹底的終結,但是在未來,它勢必會成為阻礙國家進步的因素。
從古至今,無論多麼優秀的皇室教育,都不可能保障代代出明君,更不可能使得皇帝能夠牢牢控製住權柄,分權給內閣,分權給國谘院是不可逆轉的過程,也是保障皇室的最好途徑,至少這一點還可以由皇室自己來控製,而不是在將來被動接受。
“承澤,未來皇室依然會成為大楚乃至於天下尊貴的表率,可是那並不是建立在權勢的基礎上,因為所有人都會老死,都有逝去的一天,權柄不可能一直牢牢握在我們的手裡......”
寧渝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果現在是漢唐宋時期,或許他不會這麼做,可是眼下卻沒有那麼多的選擇。
對於這個道理,寧承澤實際上心裡隻會更加明白,他當年深入到基層的時候,就已經深切明白了這個道理——在這個大的一個國家裡麵,皇帝負責一切的思想已經深入人心,可是皇帝隻是人,他負責不了一切,也沒辦法成為一切最終問題的解決者。
就說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資本的發展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其周期律的經濟危機遲早會爆發,在黃金一般的發展勢頭過去之後,民眾會如何看待遲緩下來的經濟發展?當生活水平逐漸遲滯下來的時候,民眾又如何去餓著肚子支持皇帝?
很多東西並不是台麵下的一句‘吾皇萬歲’就能解決的,實際上這句話並不能解決問題,哪怕是寧渝真的能夠萬歲,可是在很多極端的情況下,百姓對其的忠誠也會發生變化,直到唾棄他,徹底拋棄他,甚至親自推翻他。
“父皇,每一代人都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同樣也不例外。”
寧承澤語氣淡淡的,他似乎在一邊思索一邊說道:“當下社會變革迅速,很多新鮮事物都會出來,包括父皇你說的關於階級方麵的思想,將來也必定會孕育出來,這隻是時間的問題,如何去應對,也並非隻有一條路。”
“是啊,的確不止一條路。”
寧渝帶著幾分苦笑,他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後世發生的種種,麵對這種近乎顛覆一切的巨變,不知道有多少王冠落地,這其中又不止探索了多少道路,特彆是華夏在這個艱難的曆史抉擇中,幾乎走錯過所有歧途,這才終於艱難轉身。
如今麵對新的格局,世界已經大變樣,寧渝已經很難再從曆史中找到新的答案,或許就像寧承澤說的那樣,一代人都有一代人的使命吧。
“承澤,你想當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