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證券交易所,此時已經成為了一片喧鬨的場景,隻見數百人此時都擁擠在了交易大廳裡,手中揮舞著銀行開具的彙票,正在高聲叫嚷著。
“漲了——漲了——”
“真漲了,看來打仗還真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啊!”
“哈哈哈哈,還是陳老板眼光好,在戰前就已經大批買入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亢奮的神色,卻是渾然不見平日的淡定,不過此時在交易大廳上麵懸掛的黑色木板上麵,正有人用粉筆寫著一個個數字,並將其他的數字擦掉。
原來,自從巴達維亞之戰勝利的消息傳回國以後,鋪天蓋地的報紙宣傳自然不提,可是真正影響範圍更廣的則是南京證券交易所,因為在大量的勝利消息助推下,使得所有跟南海開發和對外商貿的股票迅速飆升。
短短幾天時間裡,這些股票的價格都漲了兩倍有餘,甚至還有更多的人揮舞著彙票,要求繼續買入這些股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當這一仗結果出來後,未來擺在他們麵前的便是一片真正還未被挖掘的寶藏。
不過好在如今的大楚,到處都是一片投資的藍海,反倒是資金成為了稀罕物,因此像這樣的狂潮也不會持續太久,畢竟勝利的消息一個個傳來,可以投資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似乎賺錢已經變成了輕鬆而自在的事情。
當然,在所有人為之狂歡的同時,最受關注的自然是南京證券交易所上真正的巨頭,其中像皇室商會代表,還有程家商會的代表,以及其他幾個大商會的代表,成為了所有人追捧的對象,因為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大有深意之舉,跟著他們就算吃不了肉也能撿著骨頭啃啃。
不過此時這幾個巨頭並不在一樓大廳裡,而是都聚在了頂層的小房間裡麵,正在進行著一項十分艱難卓絕的談判。
在房間當中此時已經分成了兩片領域,其中一片便是各大商會負責人,而另一邊則是大楚工商部左侍郎白廣國,以及海外貿易司司長宋子勤。
而作為皇家商會總掌櫃的崔玉自然也坐在商會這一片,而他的身旁則是皇室財團總經理何子茂,此時眾人麵前都擺放著一摞厚厚的資料,似乎還有被翻閱過的痕跡。
白廣國四十多歲的年紀,剛剛從地方上調上來的,他原本是前清投降的官員,後來因為官聲卓著受到了崔萬采的賞識,於是便將他留在了地方為官,政績斐然,便又被提拔到了朝廷中樞,成為灼手可熱的工商部左侍郎。
要知道,在目前行政院下屬的諸部閣當中,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叫做“鐵打的農業部,銀鑄的外交部,金不換的工商部!”
意思也很通俗易懂,農業部由於是朝廷根本之政,因此官員需要長時間進行施政,根本不可能輕易挪窩,可是又沒有什麼真正的好處,畢竟農業稅這些跟農業部可沒什麼關係,撈不到油水,再加上又輕易升不了,因此並不為尋常人所喜,隻有那些真正喜好農事技術的官員樂意待在農業部,於是被人稱為‘鐵打的農業部’。
至於外交部的原因就比較簡單了,皇帝寧渝現在很看重這個部閣衙門,進入這裡麵的官員都是青年才俊,前程早早就已經鋪好了,甚至官品都比尋常的部閣要高,清貴無比,因此又被稱為“銀鑄的外交部”。
而所有的部分當中,唯獨工商部是人人都頗為豔羨的,進入此部門後,權力立馬就上漲了一大截,特彆是能夠開始主導項目之後,很多地方的官員都恨不得天天上工商部來蹲著,來給自己所在的轄地撈一些好項目下來,這個過程中自然是油水多多。
不過暫且按下這些不表,白廣國身為工商部左侍郎,僅僅位於工商部尚書寧忠海之下,身份地位非同尋常,能夠前來南京證券交易所,自然也是為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這一次大楚能夠獲得勝利,是很不容易的,自然也是需要付出很多心血的,不過好在如今已經勝利,且不日就會徹底接管荷蘭東印度公司所有的財產,包括上千座種植園,還有數量龐大的勞工.......”
白廣國嗬嗬一笑,“不過這些東西我也就不多說了,反正你們麵前的資料裡麵,基本都已經很齊全了,當然有一些目前還沒有被完全掌握到,但是相信這裡麵的價值你們都能明白才是——”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明白白廣國話語中的意思,他們對桌麵上的資料也都看過了數遍,對其價值的盤算也都心裡有了數,可是人人都明白,此時也不光是跟朝廷在做買賣,也要提防身邊這些個競爭對手,頓時便人人都不說話了。
不過身為皇家商會的總掌櫃,崔玉心中自然有一股不同於他人的傲氣,率先開口道:“朝廷這一仗花費巨大,已經影響到了今年的其他方麵的開支可題,我們作為商界得力之士,自然也要儘一儘綿薄之力,隻是在商言商,崔某正因為是皇家商會掌櫃,才不得不小心守住,否則出了紕漏可沒法跟那些位交代。”
一旁的海外貿易司司長宋子勤頓時笑了笑,輕聲道:“崔掌櫃,咱們往大了說那可都是陛下的臣子,豈能讓你有難做的道理?不過我們也不是代表的自個,那也是朝廷派咱們來的,相爺們眼下也急著呢。”
崔玉默默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才輕聲道:“價錢自然有商談的餘地,可是生意能不能做成,咱還得要上一句話。”
“什麼話?”宋子勤不由得有些愕然。
白廣國皺了一下眉頭,卻是接過了話頭:“崔掌櫃的意思我們自然能明白,眼下局勢還沒有徹底厘清,你們是擔心這煮熟的鴨子給飛走了——”
崔玉的眼皮子迅速垂落了下來,他隻需要說上這麼一句話就夠了,而且這句話也不是為皇室商會而說,關鍵是要讓此地其他的商會放心,那就是朝廷對南洋的重視程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高,絕不會輕易放棄。
說白了,對於這些商人而言,家國情懷隻是調劑的東西,並不是真正的主菜,他們要看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其中自然會關心一點,那就是大楚能不能保證他們在花了錢以後,可以安安穩穩吃到這隻鴨子呢?
畢竟巴達維亞之戰雖然勝利,可是荷蘭人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還要等事態的進一步發展,其次光是對付了荷蘭人也還不夠,畢竟南洋還有爪哇國的土著,要是他們起了歹心怎麼辦?
白廣國心裡對這一套自然是清楚的,他並沒有去很直白的進行保證,而是微微笑道:“不瞞諸位,到時候就算是要吞下這隻鴨子,那也是皇室商會先吃,要是連他們都抓不穩這隻鴨子,到時候陛下可饒不了我們這些人!”
一旁程家商會負責人程潛頓時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得不說白廣國這句話回答的十分巧妙,畢竟這等於是在說,連皇帝都開始拿錢出來押寶了,你們還擔心虧了不成?就算虧,那也是皇帝自己虧的最多。
有了這一番話,眾人心中的疑慮雖然沒有全消,可是至少也消去了七七八八,接下來自然也更好談談這筆買賣具體怎麼做了。
就在大鱷魚們開始商討著怎麼切肉的時候,此時南京證券交易所門口也出現了兩個人,正是從上海趕來的沈惟俊和仆役春三。
對於沈惟俊而言,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實際上就在南京證券交易所剛剛開業的時候,沈家大公子就來這裡探底了。
隻是在當時的沈惟俊看來,這個所謂的南京證券交易所蘊藏著很大的風險——如果他把自家棉紗行的股份拿出來交易,固然能夠收攏一大筆資金,可是卻會導致自家的股份稀釋,也就是說不光收益會降低,將來還會導致自家的棉紗行控製權落入他人之手。
不得不說,具備十分樸素金融知識的沈惟俊,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具備很強的風險意識,他從根本就不相信其他人,也就不願意進行證券化了。
至於此時沈惟俊前來,則是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購買股票,因為從他敏銳的眼光裡可以看出,眼下隻要購買跟南洋有關的股票,將來不管怎麼樣都不會賠本——因為朝廷不會停止在南洋的進一步行動。
一旁的春三好奇道:“爺,這些人都在乾啥呢,他們咋比俺們趕集還熱鬨哩......”
“他們啊,他們在炒股,可以賺大錢!”
沈惟俊一邊盯著黑板上的粉筆字,一邊漫不經心得回答著。
春三聽了賺大錢這個詞,頓時就來勁了,他學著沈惟俊盯著黑板敲,可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他,哪裡看得懂這個,卻越看越覺得無趣,不由得有些大失所望。
“爺,那你說,我能炒股賺錢嗎”
“不能。我可告訴你,你存下那點銀子可不容易,千萬彆扔到這裡頭了,到時候可彆連死都不知道怎麼寫!”
沈惟俊神情嚴肅地告誡著自家仆人,然後才轉過頭望著那幫子依然吵吵嚷嚷的人們,頓時悠悠歎了一口氣。
“雖然我還不知道這裡麵有什麼風險,可是我有種知覺,今天在這裡的人,或許指不定哪天就有幾個得去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