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南京城,在告彆了一整個冬季的寒冷之後,終於迎來了久違的春天,百姓們也開始出門踏青,活動自己的筋骨,特彆是像剛剛開放的南京體育館,更是成為了不少人樂意聚會的地方。
不光是下麵的百姓們趁著這個天氣出來遊玩,就連皇帝寧渝也開始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女,以及皇後崔姒後還有貴妃陳采薇等人,前往南京體育館觀賞球賽。
沒錯,當年寧渝在軍隊中創造的足球比賽,由於其強大的競技趣味性,逐漸在軍隊當中風靡,並且開始往民間進行擴展,而隨著工商業的逐漸發展,足球比賽也開始逐漸進入了各大商家的視線,不少的工商團體都開始組織自己的足球隊進行聯賽,以此擴大各大品牌和商會的注意力。
雖然處於這個年代所固有的的交通條件問題,工商行會無法組織全國級彆的賽事,可是像南京、上海以及杭州等地卻已經可以組織賽事,並且各自都擁有了專業的大型體育場館,可以容納上萬人在裡麵進行觀賽。
因此,在寧渝還沒有進入體育場的時候,便已經能夠聽到裡麵沸沸揚揚的歡呼聲,這一幕卻使得皇後崔姒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的性子向來都是喜歡安靜一點的環境,像這般喧鬨的場所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習慣。
寧渝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崔姒表情的變化,便輕輕拉了一下崔姒的小手,笑道:“今天也算是與民同樂的日子,熱鬨一些倒也正常,再說了承澤他們年紀雖然還小,可是也應該要開始強壯體魄了。”
如今寧渝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當中,長子寧承澤隻有五歲,此子寧承銘隻有四歲,而最小的女兒寧洛水也有三歲,不過有一個好消息便是崔姒和陳采薇如今又懷上了身孕,因此寧渝眼下子嗣問題卻是不用再擔心了。
此時的寧承澤也好,寧承銘也好,還有寧洛水平日裡都很少有機會出來遊玩,因此此時也都眼巴巴地望著寧渝和崔姒二人?生怕要提前回去?卻是惹得崔姒好一陣憐愛。
見到崔姒的眉頭漸漸平緩下來,一旁的陳采薇臉上也帶著笑容?道:“若是皇後身子不適?等會妾身就先陪著皇後回宮,至於孩子們嘛?終究難得出宮一趟,就讓他們在這裡玩一玩吧。”
“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崔姒當下也不再反對?一行人在侍衛的引領下,前往了體育館最高的一處台子上,隻見高台周圍都已經全部清空了閒雜人等,除了禁衛軍士兵在駐守之外?便再無其他人?而高台上則擺著幾套沙發,一旁的圓桌上還擺放著大量的時鮮瓜果。
寧渝直接坐在了軟綿綿的沙發上,望著台下一覽無餘的足球場,心裡卻是有些感慨,哪怕在前世的時候他都沒怎麼看過幾場球賽?可是今日卻坐在了這裡,不免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還沒有等他回過神來?隨著一聲哨子聲音響起,兩邊的球員便開始正式進行比賽?皮革製成的足球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看上去倒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不時有人在一旁發出呼喝聲?雖然聽得不太清楚?可是那種熱情的感覺卻表現得十分淋漓儘致。
雖然用寧渝後世的眼光來看,目前的足球賽水平還是有些層次不齊,可是終究在形式上沒有太多的差異,反倒是其他人倒看得有滋有味,還不時進行鼓掌喝彩。
特彆是那三個小家夥,平日裡何曾見過這般的場景,當下自然被吸引住了,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還不由得手舞足蹈起來,很有一番衝進去模仿踢球的衝動。
陳采薇在先前軍營中,也見過皇帝踢足球的模樣,可是今日今時的感覺終究有些不同,見到眾人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後,不由得笑道:“當年妾身也見過陛下踢球那一幕,如今若是重上球場,恐怕會比他們踢得還要好。”
崔姒聽到這裡,不由得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不懂足球的道理,可是我覺得讓這麼多人在場上爭奪,實在是無趣得很,還不如給他們每人發上一個,自己踢自己的多好?”
寧渝聽到二女所言,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他今天不光看到了球賽,還聽到了這樣熟悉的言論,便苦笑道:“這足球比賽就是需要競技才能取勝,如果雙方人人一個足球,又如何能談得上競技樂趣呢?”
二女聽到寧渝這話,卻是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讓寧渝和剩下的三個孩子卻是麵麵相覷。
等到球賽結束之後,寧渝等人便在禁衛的護送下,一路返回了皇宮,他這一次出來多多少少也有散心的意思,因此散心完以後,自然也要回去抓緊處理未竟的事物。
說起來,自從寧渝在內閣聯席會議上,定下了目前的發展基調之後,算是徹底斬斷了內閣對軍方的控製,幾乎所有的軍方行動便隻通過樞密院向寧渝轉呈,而一應的錢糧消耗則由內閣來進行撥付,中間完全由皇帝來下令即可。
在原來的模式當中,內閣雖然無法對樞密院的一應行動指手畫腳,可是對於軍方的花費要進行嚴格審計,這一步本身就是寧渝自己親自定下來的,因此這一步並沒有修改,但是主要增加了一條,那就是皇帝本身的手諭也可以直接下令,隻需要事後進行審計核算。
多了這一條之後,最直觀的影響就是軍費的暴漲——隨著複漢軍在北方的諸部深入之後,軍費開支自然也在逐漸暴漲,儘管動用的兵力隻有五萬人不到,可是後麵維持後勤線的民夫卻足足有二十多萬人,大量的後勤支出自然便在進一步壓榨軍費開支。
其次便是針對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的政策問題上,大楚在前期為了促進休牧製度,自然也需要在前期投入大量的資源進去,隻有等過幾年之後,或許才能真正停止這種資源輸送,將蒙古徹底融合在大楚之中,從而實現反哺。
當開支不可抑製的暴漲之後,年度的財政開支計算上,自然也就變得非常不好看,即便革新六年預計的年收入會比革新五年增長百分之二十,能夠達到八千五百萬銀元左右,可是支出卻增長了百分之六十,瞬間達到一億兩千三百多萬銀元,財政赤字多達三千八百萬銀元之巨。
如果按照內閣原本的意思,便是停止在北麵的戰事,縮減軍隊的開支,然後在保障工業化的基礎上,儘量實現收支平衡,可是隨著皇帝的這一番堅持,也隻能進一步擴大財政編製,從而滿足多方麵的需求了。
當然,問題也就來了。
皇帝你想大乾快乾,不想磨磨蹭蹭,那錢你來出吧。
可如今都已經到了革新六年了,大楚從原來革新元年的三千多萬兩銀子的財政盤子,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就將歲入增長到了八千五百萬元,在全世界都能算得上第一。
發展工商,改革田稅,發行國債,鑄造金銀幣,設立印花稅,連股票交易所如今都已經實施起來了,短短的幾年時間裡,寧渝其實把能做的和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而正是在這麼多的措施麵前,才得以讓財政收入實現倍增,可是這也說明,大楚在現有環境下可以被挖掘的財政空間已經不多了。
“寅吃卯糧的法子已經用的差不多了,縮減開支的法子也縮無可縮了......”
寧渝望著麵前的輿圖,不由得在心中喃喃自語,他在統治這個國家以來,越發感受到治國之艱難,可是一想到曆史上所發生的的一些事情,卻是不免又有些疑惑,當即便派人將恩斯特找了過來。
恩斯特如今體態豐滿了許多,他穿著一身緊巴巴的官服,當下便直接跪下行了禮,然後笑道:“皇帝陛下如今派人前來,想來是有大事需要商議了。”
“沒錯,朕找你來著實有些疑惑需要去了解!”
寧渝當下也絲毫不客氣,輕聲道:“恩斯特,相信你對大楚應該已經有很深的了解,朕如今想問你一句,我大楚財政事可還有未儘之處?”
“未儘之處?自然是有的,可是有些措施大楚並不具備實施的條件,也無實施的必要。”恩斯特微微一笑,他眼下對皇帝的秉性還是非常了解了。
寧渝輕聲哼道:“恩斯特,你果然越來越像一個華夏人了,說話都開始拐彎抹角了。可是你要明白,朕也不需要這樣的臣子。”
恩斯特聽完皇帝這番話,頓時不由得苦笑起來,他輕聲道:“陛下所問之意,臣心裡自然是明白的,隻是臣有實言,若以大楚之製度與歐洲各國之製度相較,並不相差,隻是各有不同罷了。”
“陛下之所以有疑問,便是因為在財政結構上中西方是有典型的差異。”
“就以英國舉例,他們的財政收入結構是以納稅收入加上國債收入,因此除了向普通百姓收稅之外,他們的政府本身也能通過經營的方式進行擴大收入基數,而大楚如今雖然也開始發展工商,推行國債,可終究時間較短的緣故,眼下都還處於播種的階段,並沒有到收獲之時。”
恩斯特侃侃而談道:“在稅收結構上,英國政府目前是有對財產和收入進行直接征收的所得稅和動產稅,但是華夏目前很難推進,除了土地本身的田稅之外,像房屋稅、牛羊稅、個人收入稅,由於管理的原因,沒辦法成為國家的稅源。而即便是目前陛下很重視的工商行業當中,稅收製度也很難進一步細化,在這一點上,陛下似乎有些走入了歧途。”
寧渝頓時有些詫異,反問道:“朕於此節可有何處不妥?”
“陛下在對待工商行業的發展上,一直都是比較鼓勵的,而且也加大了征稅的力度,可是這些並不夠,對於國家而言,鼓勵工商發展不等於放縱工商,像英國政府本身隻是給工商業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但是在針對商品流通、銷售和收入三個主要環節上,都有明確的稅製,可是這一點是目前大楚還沒有進一步細化。”
恩斯特解釋道:“眼下大楚針對工商業的征稅製度大概是在10%左右,而原來的華夏在商稅上征收的力度則遠遠小於這個數字,隻有5%左右,其中大部分還被吞噬在了中間環節,而如今大楚能夠直接收到10%,就能夠將目前的大楚稅收提高不止一倍,便可以充分說明效果所在。”
“可是問題就在於,對於歐洲各國政府而言,10%也是一個偏低的數字,其中像英國政府在日常針對工商行業的收稅都達到15%,戰時則有可能達到20%到30%,可是大楚長期處於戰事環境下,卻始終維持在10%的征稅規模上,自然無法撬動更多的稅收。”
說到這裡,恩斯特又輕輕歎了一口氣,“還有一點,陛下可知道,如今大楚絕大多數人的生活條件,都要遠遠勝過歐洲人的.......因為在目前的歐洲,各國無一不以富國強兵為目的,可富國強兵裡麵可沒有民富之選項.......”
寧渝瞬間明白了過來,恩斯特說來說起其實透露的就是一點,因為他現在對下始終懷有憐憫之心,對下層的壓榨還不夠狠,如果能夠狠下心腸來,將現有的田稅以及工商稅提高一倍,錢依然是能收的上來,可到時候不輕鬆的可就是老百姓了......
“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天起,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臟的東西.......”
寧渝突然想到了這麼一句名言,或許隻有親眼來見證這一切的發生,才能真正明白資本在原始積累時期的醜惡麵目,這才是百姓得呼聲啊!
當這頭怪物在剛剛萌芽的階段時,就已經表現出對資源的極大渴求,甚至逼迫得寧渝這個皇帝,也不得不想各種辦法來喂養它,強壯它.......
隻是一想到這裡,寧渝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望向了輿圖上的南洋地區,隻見那一塊輿圖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似乎帶著一些彆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