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與沉默寡言的侍衛營不同,擲彈營的士兵們在通過將台的時候,卻突然發出一陣喊殺聲,濃濃的肅殺之氣頓時讓蒙古王公們心中一凜,刹那間甚至有人都微微避開了眼神,下意識不敢跟下麵的擲彈營士兵對視。
在擲彈營的士兵通過的時候,幾乎所有其他的複漢軍士兵都目視著他們,默默地行了一個軍禮,這個軍禮並不是為了其他,而隻是為了表達對軍中勇士的最高敬意。
所有人都知道,若說軍中最為危險的地方,自然莫過於擲彈營,甚至是侍衛營的傷亡都往往低於擲彈營,因為侍衛營終究是一麵盾牌,需要起到保護的作用,並不會過分深入危險之地,而擲彈營卻不一樣,他們從一開始的使命,就是用血肉擋住敵人的衝鋒,並且殺回到敵陣之中,永遠都是要站在進攻的道路上。
“最強的擲彈營士兵,他們的麵孔永遠都麵向敵人,而脆弱的後背,永遠都朝著隊友。”這是一句在擲彈營中瘋狂流傳的格言,甚至都流傳到了其他的部隊當中,因為這句話的背後,隱藏著一個血淋淋的事實——那就是在複漢軍擲彈營的傷亡當中,幾乎所有人的傷口都是正麵。
正麵的傷口隻有一個原因,他們從來都不會後退,更不會朝著後方逃跑。
蒙古王公們望著下麵的擲彈營,不由得紛紛陷入了沉默,剛剛的侍衛營還能讓他們感歎幾句,可是眼下的擲彈營,卻讓他們連感歎的心思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畏懼。
在擲彈營通過之後,接下來又有幾個方陣,在鼓點中緩緩通過,他們相對於侍衛營和擲彈營而言並沒有太過於特殊,可是他們也是來自各師各團中的封號營,也都是各師中的精銳。
所謂的封號營,都是指在特殊的戰役中,獲得過上級嘉獎的封號,通常都是以地名來命名,以此表彰他們巨大的犧牲和功績。
相對於前麵的擲彈營而言,封號營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氣勢,以致於那些原本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的蒙古王公們,此時也不由得微微放鬆了下來,甚至還開始對剛剛通過的營進行點評起來。
儘管這種點評都是正麵的誇獎,可是畢竟跟剛剛的沉寂有很大的區彆,由此也能看出,在蒙古王公心裡,他們對於擲彈營存在著多麼大的畏懼。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間卻是安靜了不少,隻聽見一陣馬蹄聲傳來,卻是將蒙古王公們的眼神給吸引住了,原來是複漢軍禁衛師下屬的胸甲騎兵團,正排著整齊的方陣,朝著這邊走來。
“禁衛師第一胸甲騎兵團,就是他們擋住了清軍馬軍的突襲,戰後死傷也十分慘重,一千五百騎兵幾乎戰死了三分之一,到現在才勉強恢複了元氣。”
寧忠義望著麵前的蒙古王公們,神色淡然地介紹了一遍,而這種待遇卻是前麵步兵們所未曾享受過的,卻是讓眾人感覺到心裡一震——他們對八裡橋之戰並不陌生,在那一戰當中,騎兵最終的對決決定了戰事的結果。
甚至可以說,雍正本人的死,就是死在了騎兵衝鋒的路上。
因此,當翻譯將寧忠義的話翻譯過來之後,當下所有的蒙古王公們,甚至都站起了身子,眼神凝重地望著麵前的騎兵,他們希望能夠窺破複漢軍強大的秘密。
“噠——噠——噠——”
隻見複漢軍禁衛師第一胸甲騎兵團的騎兵們,人人身著紅色軍衣,外麵套著一層黑色的板甲,頭上還戴著頭盔,手中則持著寒光閃閃的馬刀,胯下則是一匹匹油亮發光的阿拉伯馬,馬鞍上麵還掛著長長的火槍和手銃,看上去顯得十分英氣勃勃。
不過相對來說,更引人注目的是每個騎兵方陣都如同前麵的步兵方陣一般,排列著整整齊齊的方陣,無論是戰馬還是上麵的騎兵,動作都凸顯出一種整齊劃一的美感。
“嘶........”
蒙古王公們再一次被震撼到了,而這一次的震撼甚至猶有過之,因為在他們看來複漢軍無非就是火器強大罷了,真正要說起馬隊還得看他們蒙古人——可是目前通過法國騎兵教官訓練出來的胸甲騎兵,卻凸顯出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強大。
當自己熟悉的領域裡麵出現了強大的對手時,往往更加讓人為之膽寒。
在眾人的驚訝眼神中,複漢軍的騎兵方陣一個個通過,不同於步兵方陣,騎兵方陣的行進速度更快一些,因此短短片刻時間,整整六個騎兵方陣通過了將台,而他們給到蒙古王公的震撼效果,已經變成了一種深深的驚訝。
僅僅隻用了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裡,能夠塑造出這麼一支騎兵軍隊,不管從哪個層麵上來看,都能夠體現出複漢軍的強大。
騎兵方陣過去後,便是炮兵方陣上場,而他們排列出來的陣營更加簡單,先是三十六門八斤炮在牽引下緩慢通過講台,接著又是三十六門的十二斤炮,以及三十六門的十八斤炮,而到了最後便是十二門的二十四斤大炮。
一門門大炮的炮口斜斜地指向了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令人的畏懼的幽光,而在火炮後麵則是跟著前進的炮兵士兵們,他們一個個都顯得十分膀大腰圓,腰上隻是彆著一把六連發手銃,便再也沒有其他的武器。
相對於前麵的步兵方陣和騎兵方陣,炮兵方陣顯得並不是很整齊,但是在視覺上麵卻更容易讓人產生畏懼的心理——在這麼多的火炮麵前,毀滅也就成為了唯一的命運。
等到複漢軍所有的方陣都已經上去走過一圈後,將台上麵坐著的複漢軍軍官們幾乎都是一副性質昂揚的神色,而蒙古王公們則大多都是敬畏交加,望著皇帝所在方向的眼神都顯得敬畏了許多。
.........
“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臣等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願尊陛下為全蒙古大汗,騰格裡大汗.......願獻上九白之貢。”
在大帳中,已經被閱兵震懾住了的漠南蒙古諸部首領們,跪在了地上高聲稱頌,他們的目光中大多都帶著幾分敬畏。
所謂的九白之貢,便是指八匹白馬一頭白牛,也是當年給皇太極的最高禮節。
寧渝端坐在禦座之上,掃過了麵前的蒙古王公們,臉上微微一笑,“你們要讓朕當這個蒙古大汗,那你們願意聽從朕的號令嗎?”
“臣等自當謹遵大汗金令。”
漠南蒙古王公們齊齊答應,隻是大部分人回答的時候,神態卻微微有些變化,很顯然當中絕大部分人,都並不是真正的無條件聽從寧渝的號令,對於他們來說,眼下的這一幕跟當年在盛京的那幕並沒有什麼區彆。
說到底,中原王朝根本沒有辦法在草原上建立起強而有力的統治,強盛時期或許能夠讓蒙古勢力俯首貼耳,可是一旦衰落了下去,這些蒙古王公大臣們自然也不會有半點客氣,他們翻臉的速度不比翻書慢。
寧渝心中自然清楚,當下便拋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你們都肯聽朕的,那麼不妨做出點實際的行動如何?比如朕要漠南蒙古各旗各勢力停止遊牧,實行定居製度,實行行省郡縣製度?如何?”
什麼?不讓遊牧了?還要讓蒙古人實行郡縣製度?
當寧渝話音剛落之時,帳篷內頓時一片騷動,對於這些蒙古王公們而言,草原人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已經有上千年之久,可以說跟漢人種田都根植在血脈裡的東西,如今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肅靜!”
樞密使寧忠義冷哼一聲,望向下麵蒙古王公們的眼神中飽含威脅,卻是讓蒙古王公們心頭一凜,他們頓時便不敢再喧嘩了,隻是心裡卻根本不服氣,因為皇帝雖然至高無上,可是兵沒有權力去乾涉蒙古人的生活方式。
寧渝沉吟了一番,道:“你們莫不是以為朕讓你們放棄遊牧,選擇定居,是在害你們?”
“臣等不敢。”
這下回答的聲音就有些稀稀疏疏,很明顯大部分的蒙古王公都選擇了抗拒的態度,即便那些回答的也隻是不敢公然反對而已。
寧渝微微歎口氣,道:“草原人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朕其實多有了解,那並不是你們的本意,畢竟能夠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少去奔波勞累之苦,沒人會不願意,可是不遊牧那麼牛羊就會餓死,牛羊一旦餓死草原人自然也就活不下去了,你們說朕說得對嗎?”
“陛下所言極是。”這一下大部分的蒙古王公們都回答得十分整齊了,他們心裡也在尋死,這皇帝不是挺明白的嗎?
寧渝望了望眾人,輕聲道:“朕之所以希望你們能夠定局,自然不是希望餓死,而是希望將來的蒙古人可以逐漸擺脫這種漂泊不定的生活,簡單來說,居住在磚瓦房子裡麵,肯定是要比氈房舒服的。”
“陛下,草原人不要安逸,草原人需要的是生存。”紮魯特輕輕歎息道。
“是啊,陛下,若非為了活著,草原人又豈會整日廝殺?”
“陛下的恩情,臣等心中都知曉,可是上天不給草原活路,臣等也沒有辦法......”
蒙古王公們終於開口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他們或許有很多人已經習慣了廝殺為生,可是能夠安安逸逸地活下來,又有什麼不好呢?
縱觀曆朝曆代,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們,日子往往要比生活在內地的農民要更加淒慘,因為他們更容易受到氣候變化的影響,哪怕隻是一場雪災下來,可能就會餓死許多人。在這種情況下,安穩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種奢求。
當然,與此同時,由於草原的生存壓力也會轉化為對外擴張的動力,而最終受害的自然就是相對富庶的關內漢家百姓。
寧渝伸出手止住了眾人繼續說下去,道:“你們的意思朕都明白,可是朕自然不會讓草原人餓死,實際上你們的生活完全可以更好。”
“還請陛下賜教。”
“保生產,興商貿,促發展。”
寧渝望著眾人疑惑的眼神,隨後開口道:“首先第一步就是保生產。草原人最擔心的是活不下去,因此朕會派人幫助你們建立青儲窖,將青飼料埋起來發酵,從而保證有穩定的牧草可以提供給牛羊,倘若有了足夠的準備,即便是在冬天也無需擔心牛羊會死掉。”
“陛下,這個青儲窖是什麼東西?臣等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朕的農業部尚書到時候會將詳細的資料,還有實地應用的效果告訴你們,總之有了這項技術的推廣,生存不會成為大問題。”
寧渝也不管其他人懷疑的神色,繼續道:“其次,就是興商貿。草原上什麼都缺,可以說對於貿易的需求是十分廣泛的,因此朕會在草原上建立商貿行,到時候將內地的物資運送到草原上進行銷售,而草原上的牛、羊還有羊毛等,都會銷售到內陸,促進牧民們的生產生活問題。”
“這個好,這個好.......”蒙古王公們頓時喜上心頭,他們一向都不會排斥到草原的商隊,哪怕是那些黑心的商人,也常常能夠在草原上發上一筆大財——倒不是真的因為草原人淳樸憨厚,實際上他們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貿易選擇,隻能白白吃虧。
寧渝依舊不去搭理那些開心的草原王公們,而是繼續道:“這件事將會由朕的工商部尚書負責,到時候連接到草原的各個商貿要道還有商貿中心都會開啟,一應的過路費用全部取消,隻收取相關的工商稅即可。”
眾人臉上更是浮現出一絲不可思議,像這般優厚的條件,他們可是從來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即便是過去的清朝皇帝們,對於蒙古人也不可能這般去拉攏,他們更多對於蒙古人還是采取又拉又打的分化之策。
隻是當話題談到了這裡,所有人都不免帶著期待的神色望著寧渝——前麵的保生產和興商貿就足夠讓他們感覺到欣喜,那麼這最後一個促發展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