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雍正回宮之後,他心裡卻是越想越是委屈,以至於眼前都有些發黑,心口發甜,一直等他吞下了數顆丸藥之後,方才好轉了許多,當下便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寥寥數字,心頭方才舒緩了幾分。
“蘇培盛,將它送給隆科多。”
蘇培盛接過紙條,卻是絲毫不敢看一眼,將它直接裝在盒子裡麵,當下便退出宮中,隻是剛剛走了幾步,便又聽到幽幽地一聲:“此事完了以後,你去盛京吧。”
一聽到這話,蘇培盛當下便跪了下來,狠狠地將頭磕在地上,僅僅隻是幾下便血肉模糊,悲泣道:“回皇上,奴才若有過錯,打死也是活該......”
雍正微微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你抬起頭來。”
蘇培盛隻得微微抬起頭,卻不敢與雍正平視,僅僅隻用一角餘光看著雍正,卻是心裡一跳,發現對方的神情如同鬼魅般,又連忙低下了頭。
“你走吧.......將來京師能不能保住都兩說.......辦好了這樁差事,就去盛京,將來或許還能落個善終.......”
蘇培盛不敢在說話了,他隻得又磕了個頭,便一步步退出了殿外,等到他剛剛退出殿外之後,便有小太監看到蘇培盛一腦袋的血跡,當場嚇到直哆嗦。
“蘇公公,這是怎麼了?小的給您去找點紗布和藥來?”
蘇培盛也知道自己這幅麵容不宜出宮,可是皇帝的諭旨又耽誤不得,便連聲道:“彆的就罷了,從你身上撕一截衣物下來,給咱家裹一下就行,死不了人。”
小太監當下便意識到蘇培盛這是有旨意在身,當下也不敢繼續耽擱,連忙將自己的袖子撕下一截,給蘇培盛裹了,然後扶著蘇培盛出了宮。
等到蘇培盛到了隆科多府上之後,隆科多正在飲酒,他一見蘇培盛這模樣,當下卻是嚇了一條,隻是還沒等他問具體情況時,蘇培盛便已經站在了正廳,冷冷道:“隆科多大人不必拘禮,皇上有旨意要給你。”
隆科多心裡一驚,當下便跪在了蘇培盛麵前,苦澀道:“奴才隆科多,聆聽皇上旨意。”
“隆科多,這是皇上給你的旨意,自己看吧。”
蘇培盛將盒子雙手遞給了隆科多,而隆科多雙手接過時,卻不由自主地在發抖,他已經在想象這裡麵裝的是什麼東西,或許是一把匕首,又或許是一瓶毒藥。
在這麼一瞬間,隆科多想到了許多,他曾經一直都認為做大事者必須要足夠心狠,當年九龍奪嫡之時,無論是風頭正盛的老八,還是軍權在握的十四,都沒有進他的眼裡,唯獨冷麵王爺老四,讓隆科多真正感覺到,對方是一個為了做大事而不顧一切的人。
奪嫡之路難啊,一路上多少風霜雪雨,多少明刀暗箭,太子倒下了,老八倒下了,十四也倒下了,唯獨老四最終爬上了那個寶座,而他隆科多,也如願以償地與大學士馬齊總理事務,襲一等公,授吏部尚書,甚至連雍正都直接喊他舅舅,而不喊他的名字。
可以說,到了這一步,隆科多已經走上了人生的巔峰。
隻可惜的是,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而且對於隆科多而言,他的未來反倒的急轉直下,先是因為八王議政之事,被雍正皇帝猜忌,最終被幽禁,如今連幽禁的待遇怕是都得不了了。
隆科多想到了那些所謂的傳言,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隆科多若是真的想造反,如何會等到現在?
至於所謂的私賣火器,勾連城門尉,他隆科多好歹也是朝廷的一等功,還需要去賺這個錢嗎?
罷了罷了,隆科多終於打開了木盒,裡麵放著一張白色紙條,上麵僅僅寫了一句話。
“爾稱身體抱恙,何以至此不卒?”
蘇培盛也看到了紙條上的字樣,頓時心裡一驚,被皇帝問何以至此不卒?
你為什麼還沒有死?
隆科多慘然一笑,他跪下高聲道:“回皇上的話,奴才這就去死!”
十月初四,一等公隆科多於府邸暴卒,雍正派人至府上慰問,並且留下賜銀一百兩,算是對這個臣子的最終定論。
十月初五,雍正率領十五萬大軍,正式出京師,直接朝著保定府的方向前進,以迎擊來勢洶洶的複漢軍第二集團軍。
.......
一些黑點從天邊緩緩放大,隨著海麵的起伏不定,仿佛是幾片樹葉在水中遊蕩,隨著黑點逐漸接近,才緩緩露出了船隻的輪廓,那似乎是一支十分強大的艦隊,正在劈波斬浪,朝著未知的遠方駛去。
等到船隊正在接近的時候,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隻怕會捂住自己的嘴巴,那隻船隊幾乎從天邊開始,一直鋪滿了整個海麵,接近五百多艘的船隻,一股足以令人戰栗的力量。
在船隊當中,一艘三桅帆船風帆上印著複漢軍海軍的標誌,它的體積是那麼的龐大,在船舷兩側一百多門炮位下,掩蓋著能夠毀滅一切的力量。
邱澤穿著一身整齊的軍裝,站在甲板上麵,而他的身旁則圍著許多目前海軍係統的骨乾,眾人神色昂揚,一個個都比往日精神了幾分,就連軍裝都顯得那麼乾淨整潔。
“督帥,前些時候總是那些陸軍在出風頭,眼下咱們海軍總算也能顯顯光彩了!”
一名海軍上校的臉上帶著幾分微笑,隻是他的臉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倒有幾分猙獰的味道,而身旁的眾人卻都是一副讚同的態度。
在目前的海軍係統當中,最高的海軍提督邱澤也僅僅隻是一個少將,因此其下的軍官軍銜都不算高,一般來說像主力艦的艦長隻是中校軍銜,分艦隊艦隊長也隻是上校罷了,因此上校軍銜委實不算低了。
邱澤神色一直都很淡然,輕聲道:“雲方,咱們海軍才剛剛起步,這一戰依然是給陸軍兄弟打下手,等到登州後,還得你去接應禁衛師的弟兄去錦州登陸,可千萬不要鬨出什麼矛盾。”
海軍上校名叫鄧雲方,是邱澤從綠營水師裡麵一起帶出來的,原先是接舷戰的一把好手,因此在複漢軍當中也是屢立軍功,基本上成為了邱澤以下的幾名主要海軍軍官。
鄧雲方性格雖然粗獷,可是卻對邱澤佩服得五體投地,當下便大大咧咧道:“督帥的話,我老鄧自然是聽的,禁衛師的弟兄那也是咱們的弟兄,有什麼問題我也會儘量忍著。”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等到了錦州之後,不必先回來,可以在碼頭等著禁衛師的弟兄們,若是攻堅不利,隻怕還得........”
說到這裡,邱澤卻是搖了搖頭,他不是那種喜歡在背後說人的性子,尤其是這種關係到陸海關係的話題上,他都是點到為止,這次也是多加了個小心罷了。
鄧雲方微微點了點頭,好奇道:“督帥,為何這一次攻山海關要從錦州走,如果登陸關內不是更好嗎?”
邱澤對這個問題是有些研究的,當下也樂於分享出來,便低聲道:“清廷自從占據了山海關之後,對關外的那一麵防禦是削弱了許多的,反而加強了對關內的防禦,因此這次攻城便從關外攻,會更加輕鬆一些。”
眾人一聽當即便明白了過來,清廷在這件事上是有慣性思維的,他們認為清廷的根基在滿洲,所以從關外方向是絕對不會有危險,反而一旦關內有事,那麼對方進攻山海關就一定的從關內出發。
“哼,那咱們這回就反其道而行之,讓韃子吃不飽兜著走!”
鄧雲方臉上閃過一絲興奮之色,仿佛已經看到了攻克山海關的畫麵,或許對於每個軍人而言,那一幕都將會是最好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