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三年七月初,南北雙方之間的氣氛變得驟然緊張,似乎一場無形的對決已經展開,隻是雙方比的不是真刀實槍的拚殺,而是比得雙方的大勢。
毫無疑問,目前的大勢在寧楚這邊,隻是這終究是在曆史的分叉路上大大往前邁了一步,寧渝在信心十足的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了前方的未知性。
三大集團軍已經集結得差不多了,各師師長也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隊中,他們儘力去壓製著目前軍中的戰心,耐性地望著南京的方向,等待著來自這邊的信號。
而清軍方向也出現了異動,清廷委任新任山東總督李衛緊急奔赴濟南,與此同時山東十萬綠營兵也開始了彙聚,他們沿著黃河一線展開了布防,隻不過相對黃河對岸的複漢軍士兵,他們的士氣顯得更為低落。
另一方麵,河南總督田文鏡也在動員自己手裡為數不多的綠營兵,再加上一些士紳團練,縮在了衛輝府,十分警惕地望著開封方向的複漢軍,他們並沒有抵擋對方的實力和勇氣,但是他們的存在,能夠給直隸山東山西的清軍提個醒。
張廷玉之所以不建議駐守黃河,也有這個原因存在,因為相對於漫長的黃河,目前的清軍並沒有太過於雄厚的兵力進行處處防守,而隻要一點突破,則整條防線也都會陷入到崩潰之中。
與此同時,受到南北局勢的影響,駐守在陝西的大義軍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陳道顯出動兵力接連攻占了鳳翔與隴州,也算是在對年羹堯方向的清軍進行試探。
至於駐守在甘肅的年羹堯還有遠竄到青藏的嶽鐘琪,都帶著十分警惕的態度觀望著中原發生的大戰,他們如今並沒有參與到牌桌上的實力,一切都隻能等待著中原大戰的結束。
其中年羹堯與嶽鐘琪二人都經過了慘敗,因此手中的兵力並不算多,特彆是嶽鐘琪在經過了川省大敗之後,他目前手底下隻有數千人,勉強在青藏角落一地苟延殘喘,而年羹堯雖然還有五萬人,可是這五萬人根本無法同戰前相比,因此勢力也十分有限。
總而言之,當南北大戰爆發的時候,所有的其餘勢力都沒有任何手段能夠參與進去,他們隻能靜靜地等待著戰事的結束,而真正能夠決定天下大勢的,依然隻有南方的革新皇帝,與北方的雍正皇帝。
革新三年七月初十,複漢軍禁衛師正式開拔,四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以及五個騎兵團,再加上師直屬部隊,一共兩萬三千人的龐大軍隊正列好了整齊的隊伍,朝著城外出發。
城內外的百姓們擁擠在了道旁,多達十餘萬人將長長的朱雀大道擠得滿滿當當,而人人都望著身著整齊軍裝的複漢軍士兵們,踏著步子向前開進,他們的眼神中透著堅毅的目光,肩上火槍上的刺刀閃爍著寒芒。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一旁的軍樂團也奏響了軍樂,數百名童子高聲歌唱複漢軍軍歌,他們清脆的聲音在朱雀大道前盤旋,帶動著更多的人加入了歌唱之中,或許百姓當中絕大部分人都不太懂這首歌的名字,可是人人都知道,當這首歌響起的時候,則代表著複漢軍士兵們將會踏上一場征途。
在如今的大楚,軍人並不再像明清時期的地位那般低下,在寧楚的引導下,一出出通俗易懂的舞台劇在各地循環上演,也使得人人都知道,士兵們打仗並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能夠重新使得南北一統,能夠讓華夏的兒女重新站在一起,再也不用受到任何的委屈,他們是在進行一場偉大的戰爭!
百姓們為複漢軍歡呼,甚至還有許多人自發地湧上來,他們手裡拎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雞鴨魚肉,提著瓜果蔬菜,就希望能夠奉獻一些自己的心意。
當然,寧楚軍紀十分嚴格,士兵們自然不敢去伸手接過,他們隻能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將胸膛高高挺起,臉上則是一副凝重而嚴肅的神情。
實際上,他們的內心受到了非常大的鼓舞,像這般的場景放在過去簡直就是想都不敢想,就好比清軍打仗,剽掠百姓幾乎都成了習慣,因此百姓們畏兵如虎,恨不得讓清軍跟匪患同歸於儘才好。
可是如今事實證明,隻要豎立了良好的軍隊形象,嚴格遵守軍隊紀律,那麼百姓也會在心裡記上一筆,因此這一幕也使得更多的複漢軍士兵們,堅定了要牢守紀律的決心。
就在複漢軍士兵們前進的時候,一陣雄渾的號角聲響起,隻見一排排身著更華麗的大紅軍衣士兵向著前方走來,卻是立馬有懂行的明白了過來,恐怕這便就是皇帝的親衛部隊了,而後麵的車架上,坐著的應該就是皇帝本人了。
數萬人望著親衛部隊後麵的長長車架,翹首眺望,儘管在這個距離上他們都注定看不太真切,可是那大大的大楚團龍旗已經說明了一切。
“陛下萬勝!”
“陛下萬勝!”
隨著團龍旗的逐漸接近,百姓們也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他們由衷的感謝皇帝,因為就在這幾年的時間裡,所有百姓的生活都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好轉,大家心裡都明白,倘若沒有了寧渝,恐怕所有人的日子都會恢複到之前。
寧渝站在了一輛高大的馬車上,身著大紅色的元帥服,領上繡著金黃色的龍紋,而胸前則佩戴著一枚勳章,那是最為普通的一級忠勇勳章,旨在激勵所有在一線拚殺的士兵們,皇帝將會和他們永遠站在一起。
馬車處於重重的保護之下,可即便如此,依然也有一些侍衛圍在了旁邊,他們極為警惕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環境,還有幾個身材高大的侍衛,分彆站在最容易受襲的方位,做好了隨時用身體為皇帝抵擋暗箭的準備。
望著周邊歡呼的百姓們,寧渝手中拄著長劍,神情堅毅無比,他知道,想要回饋這些百姓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乾淨利落地結束戰事,這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禁衛師逐漸遠去,踏上了遙遠的征程,而百姓們的生活還要繼續,他們望著那遠方的重重煙塵,卻開始了對漫天神佛的祈禱。
無論父母送兒子,還是妻子送丈夫,對於所有的百姓來說,他們最大的期望並不是親人在戰場上建功立業,而是能夠真正的平安回來。
.........
山東濟南府,新上任的山東總督李衛,堪稱是真正的年輕有為,年僅三十八歲的他,在短短三年的時間裡,迎來了官位的幾連跳,便從一個正四品的雲南鹽驛道,升為了正二品的山東總督。
但是任何對目前現狀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為李衛而感到高興,原因便是大清國已經沒落了,山東變成了搖搖欲墜的最前線,而他這個所謂的總督,根本就是一個用來救火的差事,隨時可能會引火燒身。
在戰事爆發之前,由於山東、山西以及河南三地十分特殊,像直隸總督便可指揮直隸、河南、以及山東境內的軍事行動,因此這三省並沒有如同其他省份那般設立總督,而最大的便是官職便是巡撫。
可是真正等到複漢軍威逼黃河一線的時候,雍正才深深感覺到了這種體製的弊端,遂委任田文鏡為河南巡撫,而原來的山東則是由鄂爾泰一手掌管,然而鄂爾泰後來被調到了雲貴救火,因此山東一地的總督又空缺了出來,被時任直隸巡撫的李衛給接下來了。
從直隸巡撫到山東總督,李衛並沒有任何的怨言,畢竟在他的心裡麵,對於雍正的忠誠一直是最高,換句話便是若非雍正慧眼識珠,他李衛恐怕一輩子也當不了封疆大員。
既然雍正需要他李衛去支持山東大局,那麼李衛自然也會竭儘全力去做好這件事。
因此,深夜趕到曆城的李衛,第一時間便召集了山東藩台衙門和臬司衙門的所有官員前來會麵,其中還包括山東巡撫兼提督陳世倌(沒錯,就是書劍主角陳家洛的老爸)、山東布政使佟吉圖、山東按察使董永艾。
深夜,總督衙門中燈火通明,李衛坐在主位之上,而其他的大小官員則是分列左右,燈燭照在了每個人的臉上,顯得灰暗而毫無神采。
“督憲大人深夜趕赴曆城,下官等如今已經全部到齊,隻是一時難以招待,還望大人見諒。”
山東巡撫陳世倌也才四十五歲的年紀,十分精明強乾,自從去年升任山東巡撫之後,在這一年裡做下了許多的實事,在山東官場上頗具人望。
李衛屬於捐納出身,並非出身科舉正途,因此他並沒有尋常官員的迂腐之氣,聽到陳世倌這番客套話的時候,李衛便直接擺擺手,“朝廷派我李衛前來山東,為的不是這一頓兩頓的招待,我李衛跟你陳大人你一樣,都是來乾實事的。”
儘管這番話說得相當粗俗,可是陳世倌卻是眼前一亮,他原本就是這般的性子,當下便恭敬道:“大人來山東,是山東百姓的福氣,隻是眼下山東的擔子重,楚逆蠢蠢欲動,隻怕兵禍轉瞬即至。”
李衛點了點頭,但是他並沒有接過陳世倌的話頭,而是仔細問道:“聽說陳大人當初來山東的時候,山東正好在爆發蝗災,糧運之事也因此受到了影響,而陳大人曾經單獨坐著馬車去各地巡視災情,可有此事?”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世倌卻是心裡一凜,這件事並不是影響特彆大的事情,可是依然讓李衛這個上官注意到了,可見此人是做過準備的,絕不像尋常人以為的那麼粗俗無禮。
實際上,雍正一朝的幾個寵臣受到的關注還是很高的,與田文鏡、鄂爾泰等輩想比,李衛是最被人看輕的,原因自然是落在了出身上,特彆是李衛本人大字不識幾個,因此凡有公文起草都需要師爺來做,因此也受到朝堂上許多人的歧視。
陳世倌在山東當巡撫的時候,李衛在直隸當巡撫,因此也算有所耳聞,隻是當下對方已經成了自己的上司,便不得不小心應道:“確有此事,不過並不是什麼大事,卻不知大人所問為何?”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李衛連聲讚歎道:“朝廷官員當中,能夠有陳大人這般實乾精神的著實少之又少,況且在蝗災之後,還曾為小民考慮過低息借貸之事,確實為百姓做了不少的實事的。”
陳世倌鬨不懂李衛的來意,隻得小心應付道:“此事也是下官在下麵巡視時所發現,凡有大荒之年,百姓即便度過荒年,可是也再也沒有本錢買種子種地,隻得去借貸,然後高息之下,卻有滾利之嫌,反而使得小民破產無數。”
李衛終究不是那種在翰林院磨屁股磨出來的官員,耐心上自然欠缺了很多,他很快便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陳大人,山東一地乃京師屏障,皇上讓我來山東,絕不是過來看著楚逆輕易攻占山東的,無論是攔住還是拖住,終究要給皇上創造一場決戰之勝機.......”
陳世倌聽到了這裡才明白了過來,對方估計是看重他在山東的人脈關係了,想著在他這邊探探底,看看山東士紳們的想法,而其中真正的重點自然便是曲阜孔家。
隻是陳世倌剛剛來一年,又如何能夠跟高門大戶的孔家牽扯上關係,隻得委婉道:“李大人,若是要保住山東,自然需要聯絡孔家,隻可惜下官初來曆城,與孔家的來往著實不算多。若是真想有所聯係,不如從禮部尚書王熙那邊出發,如今王大人第四女正是當代衍聖公孔傳鐸原配。”
聽到陳世倌的推脫之言,李衛便有些不太舒服,若是他能夠聯係走通王家的關係,又如何來麻煩他這個山東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