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郭定安也著實胃口太大了些,先是吃了四千土狼兵還不夠,現在還盯上了貴州提督的八千人,也不想想他的第三師吃不吃的下......”
恩思府,複漢軍大營中,一名配著大校軍銜的粗壯漢子,此時正皺著眉頭望著麵前的戰報,有些沒好氣的抱怨了一通,而他身旁則站著幾名佩戴著高級軍銜的漢子,其中為首一人更是佩戴著少將軍銜,正是此次南下作戰的西南集團軍副帥程銘。
程銘輕輕哼了一聲,“許師長,這些牢騷話就不要再說了,郭師長能旗開得勝,那是一件好事,至少後麵到黔省的道路算是打通了,你們將來的功勞也不少。”
那粗壯漢子正是早先投靠複漢軍的許明遠,他如今在第五師當師長,而他身旁的另一人乃此次作戰的第十二師師長嶽淩峰,兩個綠營降將也算是彙聚在一起了。
嶽淩峰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後,性子反倒變得恬淡了許多,輕聲道:“程副帥,我等倒也不是為了爭功,隻是擔心那岑家沒那麼簡單,若是裡應外合之下,怕是第三師搞不好還會吃虧,那可就不太妙了。”
“此事的確需要注意一二.......”
程銘斟酌了一番,低聲道:“從羅甸的方向過來的清軍隻有八千人,可是還要提防貴州巡撫手裡的撫標營和其他幾個鎮的綠營,若是全軍從泗州府出發,似乎對於攻略貴陽有些不利.....”
許明遠和嶽淩峰聽了程銘這番話,當即便明白了程銘的意思,因為在輿圖上麵,如果從泗州府出發,從泗州出發和慶遠出發都可以進攻貴州,隻是從泗州出發要過安順府,而從慶遠則需要經過都勻,程銘的意思還是要分兵。
當下許明遠和嶽淩峰二人眼裡閃過一絲火熱,他們當然樂意分兵,若是隻從泗州一路出發,他們第五師和第十二師就隻能打打配合了,怕是連口肉都吃不到,這對於二人來說,自然是不會甘心的。
畢竟大家誰也不比誰差,從資曆上來講,他許明遠和嶽淩峰的資曆可比郭定安早多了,那是最早加入的,憑什麼讓他這個後輩當主角?
實際上,在目前的複漢軍當中,大家夥雖然私下沒有什麼恩怨,可是涉及到打仗的時候,那可是絲毫都不會相讓的,畢竟隻要打仗,那麼就有銀子和土地拿,若是他這個師長撈不到仗打,也就沒有功績,全師上下都會離心離德。
所以對於二人來說,分兵好啊,分兵了他們也就是主力,也就有吃肉的機會了,要是能夠把貴州巡撫給截住,那可是天大的一樁好事。
許明遠連忙走上前去,指著輿圖凝聲道:“副帥,泗州一路或許隻需要派一個師過去援助第三師,另一個師完全可以經由慶遠,攻都勻,然後就可以抵達貴陽城下,以兩路合進,可以徹底拿下黔省。”
“兩路合進......這倒是個好主意。”
程銘望了二人一眼,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你們誰願意走慶遠這一條路?”
“末將願往,還請副帥恩準!”
“末將亦願前往,請副帥下令。”
許明遠和嶽淩峰二人同時請令,說完後又互相瞪了一眼,接著又望向了程銘。
程銘沉吟了一會,才輕聲道:“十二師畢竟是新成立的,這次就還是走泗州路,第五師走慶遠,不過許明遠,本帥可要提醒你,若是你這一路出了問題,本帥可不會輕易饒你,明白嗎?”
程銘畢竟是軍中宿將,不僅威望高,而且做事風格嚴明,因此二人都不敢反駁,而許明遠臉上則是帶著濃濃的喜色,畢竟這一回他完全可以大展手腳了。
在接下命令之後,二將當下也就不再停留,同程銘告辭之後,便各自前去整軍準備出發。至於程銘本人,則是將自己的布置,派人通知了在湖南的第一師師長許鐵山,畢竟許鐵山這一路進攻也是攻貴州,或許到時候能策應一二。
.......
羅甸,清軍大營。
貴州提督何世吉看著雲貴總督鄂爾泰傳來的書信,不由得深深歎了一口氣,上麵寫得花團錦簇,其實意思就是讓他何世吉帶著人先去守住泗州城,若是實在不敵,也需要把岑家人給保住。
可實際上,何世吉根本就不想在這個關鍵節點上,去強行守所謂的泗州城,原因很簡單,首先他身為貴州提督,對岑家早有耳聞,而且雙方之間也曾經出現過一些小摩擦,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就壓根不想去救岑家。
其次,何世吉也明白岑家的四千土狼兵戰力如何,可是當岑家的四千土狼兵在這麼短時間裡被消滅,充分說明了一點,那就是他手下的五千督標營也打不過。
這並非是何世吉自謙,因為從戰力的角度來說,他的督標營還不如土狼兵,土狼兵都能被打得這麼慘,他率領督標上了也沒用。儘管還有一個永順鎮綠營三千人,可是他豈會不知道永順鎮綠營的底子?說個難聽的,要對付這三千人,土狼兵隻需要五百人就夠了。
“徐總兵,眼下督憲大人希望我們能夠率軍援助泗州,你覺得如何?”
何世吉收起了信件,準備先看看永順鎮徐萬賀的想法,遂就此問了一句。
徐萬賀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武將,他原先是賣花布的,後來因為妹妹成了貴州巡撫毛文荃的小妾,便謀得了這個永順鎮總兵的職位,他雖然不通軍事,可是知道怎麼盤剝撈錢,以此為根基倒也在永順鎮乾得比較順利。
說起來鄂爾泰畢竟是剛來的總督——若是他在滇黔二省再廝混個兩年,鄂爾泰應該就會對於整個滇黔二省的官場有個更為清晰的了解,也就不會安排徐萬賀這種人上戰場了,因為者擺明了就是給對方送戰功去了。
徐萬賀原本心裡就萬般不願意來的,見何世吉話語裡透著彆的意思,便故意試探道:“若是督憲大人有令,末將自然是遵從的,隻是眼下的局勢錯綜複雜,督憲大人未能及時掌控情況,末將以為還是軍門做主就好,末將都聽軍門的。”
何世吉聽到徐萬賀表態,心裡暗爽,當下便揮手道:“徐老弟這話說的讓何某慚愧,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有道理,督憲大人雖然要讓我們去協助岑家守住泗州,可是眼下泗州的四千土狼兵已經全軍覆沒,若是再去,怕是會中了楚逆的奸計.......”
“當然了,咱們也不是要違逆督憲大人的意思,不如這樣,徐老弟你帶人就守在百樂鎮,距離泗州不遠也不近,若是楚逆勢大,你就直接退到羅甸好了,若是楚逆一時半會拿不下來泗州,咱們就再出發也不遲。”
何世吉的一番話卻是讓徐萬賀目瞪口呆,他很快就反映了過來,連聲讚歎道:“軍門果然頗通韜略,這下子楚逆攻城時,多多少少也會考慮到咱們的存在,就不敢那麼肆意妄為了,軍門此計甚妙啊!”
“哈哈哈哈......若非如此,老夫又豈能一直久居貴州提督之職呢.....”
二人開懷大笑,便一同去飲宴玩樂,至於鄂爾泰的那封十萬火急的命令,卻成了無人理會的東西。
當何世吉和徐萬賀的大軍停在羅甸和百樂鎮不動了以後,卻是讓兩方人都給看的驚呆了,一方是正苦守泗州的岑氏家族,另一方則是想著圍城打援的複漢軍第三師,雙方都十分不解,這清軍到底在搞什麼鬼?
特彆是對於郭定安來說,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去奪取這個空殼子的泗州,而是希望能夠通過泗州之戰,把羅甸的何世吉吸引過來,將他的八千人給消滅掉。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郭定安一向跟高手下慣了棋,他的圍城打援便是為了對付那些聰明人,然而實在沒有料到,清軍氣勢洶洶的一路前來,然後就停在了門口——不進來了!
清軍不進來不要緊,可是這也意味著郭定安之前的一些策略,都是媚眼拋給了瞎子,做了無用功,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一股腦打下泗州,然後攻過去。
相比起鬱悶的郭定安來說,正在被圍城的岑家兄弟幾人,卻是真正的欲哭無淚,他們好不容易憋足了力氣,將族裡的存銀老底拿出來,在泗州城內募兵防守,等待清軍救援。
可是眼下清軍來是來了,卻根本不進泗州,這不僅讓岑映宸的得意算盤徹底打錯了,也斷絕了他最後的機會。
岑映宸望了望自家的幾個弟弟,卻是恨不得殺了他們的心都有。先是岑映翰出口不遜,惹怒了複漢軍,引起了這場災禍,接著是岑映壁,一戰將岑家的四千精銳土狼兵儘數報銷,接著是岑映霖,請來的清軍援軍,隻在門口觀戰,卻根本沒打算進來!
若非他們這幾個不肖子孫,岑家怎麼會落到這個局麵?
岑映宸心裡悔恨交加,原本投靠了寧楚挺好的一件事,結果鬨成了如今這般樣子,連最後的退路都被堵死了,實在是上天要滅亡他們岑家。
在清軍打定主意不進來之後,郭定安也就不再客氣,他很快就指揮第三師攻克了泗州,而岑家人也都被第三師給活捉了,經過了簡單的審判之後,便以叛國罪的名義給處決了,至此,傳承數百年的岑家,也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了。
在郭定安攻下泗州之後,在百樂鎮停駐的徐萬賀當下被嚇了一大跳,他毫不猶豫的帶著自己屬下的三千人,朝著羅甸的方向去了,而就在徐萬賀離開百樂鎮之後,第十二師也在嶽淩峰的率領下,抵達了泗州,與郭定安合兵一處。
“嶽師長來泗州,讓郭某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啊!”
帥帳中,郭定安拉著嶽淩峰的臂膀,一副頗為熱情的態度,卻是讓嶽淩峰都有些受寵若驚了,這人是不是對誰都這麼客氣。
“郭師長過獎了,嶽某慚愧,這一仗卻是都沒有趕上,整個泗州城都讓第三師打下來了,早先在禁衛師的時候,就聽說寧副使評價郭師長用兵雷厲風行,如今一看確實名不虛傳!”
嶽淩峰的性子現在也頗為穩重,因此說話間也極為客氣,並沒有對郭定安的戰功感到嫉妒。
所謂寧副使並不是指常山王寧忠義,而是禁衛師師長寧祖毅,他如今榮升為樞密院副使,因此嶽淩峰才以寧副使的名號相稱。
“師長對郭某是恩重如山,如今郭某到了第三師來,也不敢墮了他的麵子,否則將來回南京,怕是無顏再見了。”
郭定安這番話也有幾分認真的味道,他自知目前最缺乏的就是威望,也就是戰功,因此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郭師長此次已經是奪得了首功了,再加上占領泗州城,就算是程副使也會滿意的,這一次嶽某前來泗州,也是得了程副使的叮囑,主要還是以第三師為主,我十二師就敲敲邊鼓得了。”嶽淩峰臉上帶著微笑。
儘管郭定安已經猜到了這個安排,不過聽嶽淩峰本人這麼說,倒是放下心來,輕聲笑道:“既然如此,那郭某就恭敬不如從命,眼下貴州雖然不是西南之戰的主要戰場,可是咱們能夠在貴州打出彩來,怕是還能帶動四川的戰局。”
“沒錯,郭兄果然大才,隻是這其中牽涉到主要的問題,還是土司。”
嶽淩峰好歹也是在講武堂學習過的人,對於這裡麵的真正核心自然是分析的一清二楚,這也是這次西南之戰的主要難點,打清軍根本不算什麼,真正要打的還是那些個土司寨子還有土兵。
郭定安輕輕歎口氣,“土司之患,從這次岑家之亂就能深刻發現。實際上在郭某拿下泗州後,不少百姓都以為將來等到咱們複漢軍撤離泗州,他們岑家人還會繼續當土司,繼續作威作福,畢竟都已經好幾百年了,這就是傳統。”
“哼,早在南京的時候,陛下就同我等講過,這些土司勢力看似弱小,可是盤根錯節之下,生存能力卻是極強,在處理土司的時候,既要講軍事,也要講政治。”
嶽淩峰輕聲道:“程副使已經同嶽某說過,不日後廣西布政司就會安排官吏到泗州來,進行全方位的改土歸流,還有相關的官吏下鄉施行新政,當然這些都需要咱們的配合,至少得將泗州打掃乾淨,否則跟上麵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