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大營中火光衝天,到處都是槍聲和爆炸聲,而清軍士卒大部分正在哭爹喊娘亂成一片,在麵對複漢軍突然的襲擊之下,士氣幾乎完全崩盤了,根本沒有形成任何有效的反擊,更多的人已經趴在地上開始裝死......
不得不說,從清軍閩浙總督滿保,到下麵的幾個總兵,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複漢軍會趁夜襲營一事,不過這也是因為複漢軍自從打仗以來,就很少進行這種夜襲之事,都是在白天以堂堂正正打垮的清軍,以致於讓許多清軍將領誤以為複漢軍不擅長夜攻。
事實上,這完全就是一個天大的誤解,複漢軍不僅十分擅長夜攻,而且在經過充分的準備下,打的還十分淩厲,就如同一名手裡持著長劍身上披著鎧甲的武士,幾乎沒有什麼弱點,在清軍麵前可以說是無解。
從錢英開始準備誘敵接戰之後,便已經開始做好了多番準備,先是派了兩個團大張旗鼓南行,不過實際上在占領了清溪鎮之後,大部分的複漢軍士兵開始悄悄往回趕,隻不過一路上都是晝伏夜出,並封鎖了沿途的要道,以致於清軍根本沒有發現這件事,而且複漢軍在清溪鎮還留下了一個營的兵力,每天派兵出鎮,然後晚上悄悄返回,偽裝成一副主力儘在清溪鎮的假象,為的就是釣下韶州府清廷這條大魚。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倒也就罷了,實際上連管源忠和滿保的反應其實都被考慮了進去,如果管源忠沒有下令讓清軍支援,或者說如果滿保決意不去支援,那麼就會啟用埋在滿保身邊的暗探——也就是黃國材,利用自己對滿保的影響力去說服滿保出兵。
沒錯,黃國材早在福建的時候,就已經投靠了複漢軍軍情處,他待在滿保身邊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撥雙方,最好是能夠形成內部分裂的現象,讓整個兩廣的實力沒辦法徹底捏合到一塊去,包括前麵在惠州說服滿保駐防韶州,也是他的手筆。
事到如今,終於是大功告成,徹底將韶州府的一萬六千綠營給一掃而空,儘數給圍在了白沙堡城下,隻等待綠營發起總攻,就可以徹底消滅這一萬六千人。
滿保此時望著跪在麵前的碣石鎮總兵孫衛,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他實在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顫聲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孫衛哭喪著臉,悲戚道:“大人,適才我與楊將軍一同巡夜,卻不料楚逆徹夜摸了過來,他們用火炮發射了大量彈丸,炸死了楊將軍,末將也是僥幸逃生,如今全營上下都炸開了鍋,大軍已經不保......”
滿保麵如紙色,他聽著帳外的動靜,下意識抬起手來,“孫將軍,趕緊組織人,護送本督離開.......”
說到底,滿保並不在乎死了多少綠營,畢竟都是漢人罷了,可是自己卻不能死在這亂軍當中,這朝廷還有多少大事需要用到他呢,他豈能死在這荒野之地?
隻是還不待孫衛答應下來,一顆開花彈正巧命中了營帳,隨著一聲爆炸聲過後,滿保和孫衛都被炸死,僅僅留下了兩具破破爛爛的屍體......
清軍大營由於沒有人真正指揮起來,因此在複漢軍麵前徹底成了一片散沙,到了天亮之時,戰局便徹底宣告停歇,一萬三千多人的綠營,死傷多達四千餘人,失蹤了千人,剩下了八千多人便全部成為了複漢軍第六師的俘虜。
天蒙蒙亮的時候,第六師第三團團長戴旭手裡抱著頂盔,一臉興奮得意地進了中軍大營,他的臉上沾滿了灰,進了大帳後也不急著開口,抱起桌子上的大海碗便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嗬,你戴人瘋每每都是這個模樣,進了本將軍的大帳也不行禮,成何體統?”
錢英撫須微笑,儘管嘴上絲毫不客氣,可是很快便現出了自己的真實心情,他慢慢湊近到戴旭身旁,一臉期待之色,笑道:“這回可是抓住一條大魚了?”
“嗬嗬,這大魚哪是這麼好抓的?”
戴旭大大咧咧道,渾然不顧錢英漸漸黑下去的臉色。
“縱然是總督沒抓到,巡撫總兵什麼的,難道也一個沒抓住?”
“一個未曾抓住。”
“好你個戴人瘋!虧得你在戰前說讓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可是到如今卻如此厚臉。枉顧本將如此期待與你,你竟然這般不知好歹,連一個像樣的大魚都沒抓到,你讓我如何跟樞密使交差?如何跟皇上交差?”
錢英不愧是曾經在綠營裡乾過的男人,一套話說的順暢之際,就差點給戴旭定下一個不赦之罪了,不過戴旭卻是絲毫沒有害怕,反倒是一直在旁邊擠眉弄眼。
“師長,咱既然在開戰前誇了海口,自然也有個交代,這大魚嘛確實活的沒抓上幾條........”戴旭低低歎口氣,仿佛頗為惋惜一般,“這死魚倒是有幾條給師長拿去慶功,實在是沒辦法,咱們炮兵的手也忒生了點,活生生把閩浙總督滿保和那倆總兵都給炸死了,咱也不能起死回生......”
戴旭還在那裡絮絮叨叨,可是錢英的臉上卻變得喜笑顏開,眼睛都迷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不苟言笑的樞密使寧忠義正在給他授勳的場景,這回可真真的立下了大功......
正在惠州城下督戰的寧忠義突然打了個噴嚏,喃喃道:“這今天是怎麼了,難不成還有人惦著咱?”
一旁的第三師師長程銘臉上帶了笑容,“樞密使怕是有好事要上門了,眼下咱們惠州這邊還沒突破,怕是韶州那邊已經有了動靜......”
寧忠義微微皺眉,望著惠州的城牆看了好一會,方才輕輕點了點頭,“惠州這裡還確實有些棘手,至於韶州府就算能贏,怕是一時半會也接應不了,他們且得苦戰一番呢......”
程銘有些驚訝,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低聲道:“莫不是廣西那邊的兵?”
“沒錯,軍情處新得來的消息,那隻很早就出發的廣西綠營,現在怕是已經懷集.......距離廣州府已經不遠了,至少對於清軍來說,他們且不用擔心廣州的防務了.......”
寧忠義心裡其實還是有些遺憾的,如果能夠真正的直接拿下廣州,怕是大局已定,可是在那位的心裡,這一戰光這樣打還不夠,必須要把廣西的兵也給拖進來,要不然到時候在廣西還得且打上一場......
“既然韶州那邊沒辦法給與支援,咱們惠州這邊也要動起來,我等會下令全軍攻城,今天一定要在日落前拿下惠州,否則戰局再出現什麼變化,怕是也要出現一些問題了.......”
“等等。”
程銘說罷便欲往外走,卻被寧忠義給叫住了,隻得停住,好奇地回頭望著寧忠義。
“惠州......保持現在的壓力即可,不能亂了陣腳,我安排的真正殺招可不是錢英的第六師......”
“第一師已經到了崖海?”程銘又驚又喜,前番他不知道渡海作戰的具體詳情,因此一直都沒往這方麵想過,如今卻感覺寧忠義在暗示著什麼一般。
“對,那才是我給管源忠安排的真正致命一擊!”
........
寧鐵山望著正在登陸的複漢軍士兵,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對於這一場大戰,第一師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保持著一個看客的姿態,每天隻能從友軍的戰報當中,獲取一些前線的信息,可是他們自己內心最渴望的,自然是能夠親自上到第一線去。
可是這個計劃是寧鐵山自己提出的,如今自然需要帶頭去履行這樣的職責,如今好不容易堅守到了今天,為的便是成功登陸的一刻。
所有人都以為複漢軍從崖海登陸過一次,不會再在相同的地點登陸第二次,因此管源忠針對崖海隻是派遣了一些哨探而已,並沒有給與太多的關注,然而在這一次登陸之前,複漢軍軍情處已經圍繞崖海進行了壓製,許多的清軍哨探被截殺,以致於管源忠並沒有得到更多有用的東西,崖海也重新變得神秘起來。
等到複漢軍重新登陸崖海之後,清軍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因此根據寧鐵山的預估,等到清軍發現的時候,這個中間的時間完全足以複漢軍對新會城下的清軍展開突襲,甚至可以將他們給一網打儘。
沒錯,這個戰術其實依然沿襲了白沙堡下的一幕,都是通過裡應外合的方式,對清軍營地展開突襲,從而以優勢火力對清軍的營地展開覆滅性打擊,最大程度消滅綠營的有生力量,這一招幾乎是屢試不爽。
在寧鐵山的率領下,第一師的四個團在最快的時間裡登陸了崖海,然後展開隊形之後便朝著新會城下撲去,而此時的清軍營帳裡,卻幾乎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這一消息。
等到複漢軍第一師距離新會不到十裡的時候,清軍的哨探終究是發現了麵前的這一幕,他們看到數不清的複漢軍士兵沿著道路正在往新會城方向而去,當下便意識到不妙,也不顧隱藏問題,騎著馬便朝著新會城方向奔去。
寧鐵山看到遠去的清軍哨探,不由得揚起了眉毛,看來這管源忠比起滿保確實要強出不少,當下也就不再隱藏行蹤,命令師屬騎兵連展開追擊,儘量截殺綠營哨探,另外便號令全師大步向前,準備好了對管源忠全軍進攻。
“啪.....啪.....”
清軍哨探通常是十人一隊,因此儘管複漢軍全力在後麵截殺,依然有幾個漏網之魚逃到了清軍大營附近,眼看著距離清軍大營不過兩裡地的距離,騎兵連也不敢深入追擊,隻得望著那幾名探子逃進了大營當中,便轉身離去了。
“報........將軍,楚逆大軍已距離我軍不過十裡,至少有萬人之多........”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哨探,一頭栽進了管源忠的帥帳中,斷斷續續說出了一條令眾人大為震驚的消息。
“什麼?哪裡還有楚逆?楚逆不是都已經被掌控了行蹤了嗎?難不成他們還會分身之術不成?”
兩廣總督孔毓珣臉色一下子黑了,這段日子清軍一直不順,他心裡憋著火氣,如今聽到這般消息,便再也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哨探死死低著頭,不敢看在座的諸位大人,隻得囁喏道:“小人同隊探子,死了七個,還有兩個人跟著小人一同回了營,大人若不行可一同傳召。”
“哼。”見到哨探這般說,孔毓珣當下也隻是冷哼了一聲。
管源忠並沒有因為孔毓珣的態度而惱火,他一副頗為重視哨探的態度,“這些楚逆是從什麼方向來的?”
“回稟將軍,..似乎...似乎從崖海而來。”
聽到哨探這般說,管源忠的臉色便有些陰沉,他可不會忘記新會的這股複漢軍是從哪裡來的,隻是複漢軍的三個師,一個在新會,一個在惠州,一個在韶州,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如果是新的軍隊為何前麵一直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
無論管源忠如何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他一方麵命令大軍往後撤,另一方麵便是派了大量的探子,以防止出現被突襲,總體來說表現還是非常恰當,並沒有什麼漏洞,這讓一直盯著清軍動靜的郭定安,不由得歎了口氣。
該打硬仗了!
寧鐵山眯著眼睛望著清軍的動靜,若不是那幾個哨探跑得快,這一會怕是能一戰定功.....隻可惜,凡事沒有如果,隻能硬上了。
鼓聲陣陣,複漢軍士兵們擺出了一個個方陣,開始朝著清軍的陣地進軍,大量的火炮也被推到了陣前,被擦拭平滑如鏡的炮身,倒映著一張張沉靜的臉龐。
與此同時,新會城內的禁衛師第二旅在郭定安的率領下,也開始準備出城並肩作戰,眼下的第二旅在屢次作戰當中雖然也損失了一千多人,可是剩下還有戰力的士卒足足有六千多人,因此同樣不可小覷。
眼下的複漢軍對清軍,儘管在人數上依然占據劣勢,以一萬六千人對陣兩萬四千多人,可無論是寧鐵山還是郭定安,都不會以為清軍會是他們的對手,這一戰既然要正麵直接打,那就把清軍給徹底打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