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你今天怎麼有功夫來三哥這了?這上書房的功課可完成了?”
弘時瞧著一副氣定神閒模樣的四阿哥弘曆,心裡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若非是他,自己今日豈會被逼到如此田地?甚至是太子之位,與他弘時也是徹底無望了。
羨慕與嫉妒交纏在一起的心態,已經構成了弘時心裡的痛,他甚至想過派人暗殺弘曆,到那時候他弘時就是毫無疑問的太子選擇,那個荒唐行事的老五弘晝,與他一絲威脅都沒有。
與咬牙切齒的弘時相比,弘曆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有勞三哥關心,這上書房的功課自然是已經妥當了,隻是今日先生教授一節,名曰孝悌,弘曆心裡多有不解,還望是三哥多多教導一二。”
在弘時麵前提‘孝悌’二字,簡直就是在和尚麵前罵禿驢,弘曆表麵上笑嗬嗬的模樣,可是說起話來,卻像是一把把小刀子一樣,直接朝著弘時的心口裡戳。
“哼,三哥自然懂得踐行孝悌之道,至於四弟你,還是多操心自家事吧。”說著話的時候,弘時卻是再也不顧一旁的弘曆,便扭頭向後走去,心裡卻是多了幾分悔意,今日之事看來是會被皇阿瑪所知曉,實在是大大的失策。
迫走了弘時以後,弘曆的臉上卻多了幾分憂慮,他雖然年幼,可是天性聰慧,連康熙皇帝都是深以為可的,因此對於如今雍正皇帝麵臨的局麵,也多了幾分清楚的認知,說一句難聽的話,頗具王朝末日氣象。
隻是懂得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尚且還年幼的弘曆,根本沒辦法去插手國政要事,更沒辦法去提出更好的解決方法來,隻得每日裡用心讀書,常常希望能夠在書本裡學到東西,找到能夠對付楚逆的法子來。
隻是弘曆再怎麼聰慧,學習的都是一些儒家經義,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本來學多了就對腦子不好,想要找到救亡圖存之道,卻是難上加難。
不過弘曆的這一番做派倒也不是完全做了無用功,而是更加堅定了雍正的想法,那就是立弘曆為嫡。
特彆是在這一次吐血之後,雍正對於自己身體的情況已經有了幾分了解,那就是絕非長壽之像,雖然說沒到說沒就沒的地步,可是雍正得為愛新覺羅家族考慮,得早日立下根基,才能防止萬一。
為了立嫡一事,雍正特意將大清的各旗旗主還有王公大臣等人全都召集了過來,為的便是商議當下清廷的一等大事。
說起來,在任何一個封建王朝當中,針對繼承人的相關製度永遠都是最為要緊的,因為這關係到一個帝國的將來,而對於剛剛經曆過康熙九龍奪嫡之爭的大臣們而言,這更像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搏殺。
在雍正繼位前後,倒在了奪嫡之路上的皇子都已經有好幾個了,更不用說那些依附於他們的大臣,更是前仆後繼一般,被裹挾在裡麵徹底脫不了身,太子、大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還有老十四,這些人和他們的黨羽都成為了奪嫡的犧牲品,還有更多的人消失在了這場爭鬥當中。
事到如今,雍正便要改變這一個局麵,至少在如今的大清,不可能再經曆這麼一場變亂,否則天下都沒了。
“先皇考之時,奪嫡之爭的教訓,你們都應該銘記在心,如今朕承繼大統,自然不能再以嫡位為諸皇子鬥爭之源,相關的體統自然要立起來。”
雍正說這番話的時候,也環視了一眼王公大臣們,隻見滿蒙親貴們大多不以為然,而漢臣們則是顯得頗為激動。
“奴才、臣等謹遵皇上旨意,還請皇上明示。”
不管大家夥心裡麵怎麼想,這明麵上確實要改,畢竟過去奪嫡的陰影也讓他們感到渾身的疲憊,實際上康熙年間的奪嫡之爭,對國家的影響幾乎是空前的,甚至在朝堂上製造的裂痕一直延續到了今日,大家夥都受不了了。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滿清入關之前,就是蠻子出身,受到滿洲舊俗的影響,早年間立繼承人可不是按照所謂的‘嫡庶’觀念,特彆是清朝前三代統治者在生前從未明確過太子之位,通常都是采用立愛立少之舉,像皇太極上位還有順治上位皆是如此。
不過到了康熙年間,康熙皇帝還是希望能夠有所改進,便效仿了傳統漢家王朝的嫡長子繼承製,在康熙十四年詔立嫡長子胤礽為皇太子,問題是康熙皇帝身體康健,繼位時又早,以致於又足足當了幾十年皇帝,而在這一過程中,針對胤礽的明槍暗箭自然不會少,在眾多兄弟的覬覦下,胤礽經曆了兩立兩廢,終究是無法染指皇位。
因此在八旗親貴的眼裡,所謂的嫡長製完全就是個笑話,聽見雍正的言語裡有些想要恢複舊製的打算,也就不那麼感冒了,而漢臣們就希望製度能夠遵循傳統儒家體統,便希望雍正能夠貫徹嫡長子繼承製。
可是經曆過奪嫡之爭的雍正,如何會迷信所謂的嫡長子繼承製?更彆說眼下他的名義上的長子弘時是個什麼德行,雍正心裡更是一清二楚,實際上他早已經有所籌劃。
“朕以為,皇考立嫡乃立賢,其實質就是為了讓我大清的江山,能夠由有德之君承嗣,而非那等小人之輩竊取之,由此似為辛者庫賤婦所出的廉親王等輩,也就沒有染指江山的可能了。”
雍正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將打擊廉親王作為一件政治上的大事,而被康熙鄙薄為辛者庫賤婦所出的這句話,也就經常提出來了。
“朕以為,嫡長製不可取,但是立賢也不可由過往一般,否則遲早會成為朝內黨爭的武器,這絕非朕的本意。因此立嫡之事,需要從新籌謀。”
雍正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下麵低著頭的王公大臣們卻是感覺到一陣冷意,這皇帝也實在是太過直白了些,直白的都讓人難以接受了。
“奴才、臣等不敢.......”
見到王公大臣們不敢有反對之意,雍正有些得意道:“朕為此事已經思考了許久,更是看了許多他國之事,在波斯國當中,曾有製度曰密儲製,那每逢波斯王初繼位之時,便密選諸子中才堪承統者,書其名字,封而藏之。王死後,大臣與王子共發封而視之,由此便可確保江山傳承穩固。”
聽完雍正從波斯國翻出來的方子後,王公大臣們都有些沉默,他們大都不是蠢人,當然明白這一製度的厲害,心裡卻是又驚又歎。
嚴格來說,爭儲之事往往是君權與相權交鋒的關鍵之點,有史以來因為繼位之爭的政治風波更是數不勝數,曆朝曆代幾乎都有,大臣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改變不了眼下的這個皇帝,那就改變下一任皇帝,隻要堅持給皇帝洗腦,總有一天皇權便會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這也是朱元璋即便是取消了宰相製度,可是也難免其子孫皇權被大大壓縮的事實。
可是雍正眼下卻另辟蹊徑,你們不是要圍繞著儲君玩套路嗎?那行啊,朕可以立下太子,但是你們誰都不能知道!
在這一點上,雍正是充分吸取了康熙的教訓,畢竟當初的公開立儲製度,幾乎誰是太子誰就成為被攻擊的靶子,不光是有許多人暗中盯著使絆子,甚至跟皇帝的關係也變成儲與君的關係,對於皇帝來說也是一種威脅。
因此當雍正采用秘密建儲的方法後,立嫡之事便完全成為了皇帝的權利,讓所有的皇子都能看到希望,但又沒有明確的競爭目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兄弟相爭,也能避免以皇子為中心的勢力團夥,而大臣們就算能猜到一些,可是也難保皇帝不會修改,這樣一來君權之威儘在臣道之上。
王公大臣們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就算是漢臣們想要反對,其實也找不到什麼好的反對理由,畢竟大清的皇帝可是遵循的滿洲舊製,你漢家習俗是不能強加於皇上的,這樣一來漢臣們就算是想進言,也沒有彆的辦法。
“奴才以為,皇上此策實在是妙極,可收全功。”
“臣以為,秘密建儲,乃穩固天下之良策也!”
沒有了反對派,剩下的自然便都是那些吹捧之言了,眾人卻是將雍正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似的,對於這個秘密建儲製度,更是稱頌有加。
“諸位臣工,朕已經草就立嫡詔書,現如今就藏於這正大光明的牌匾後麵,待朕若是哪天去了,你們便可以啟開詔書,擁立新君繼位!在此事之後,任何人都不得再向朕進言太子一事,違旨者嚴懲!”
“嗻.......”
新的秘密建儲製度就這麼被通過了,可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那個謎底已經根本不是謎底了,而是兩個顯而易見的字——弘曆。至於其餘的弘時和弘晝,幾乎很難再對弘曆造成威脅。
而與此同時,弘時心裡對雍正的不滿也是越來越深,他開始屢屢跟八爺黨中人接觸,甚至還冒著風險去見還在閉門讀書的允禩,當然這一切自然難以逃過雍正的眼睛。
隻是此時的雍正卻比以往更加隱忍,他幾乎是用一種看小醜的姿態,看著自家的這個兒子在上躥下跳,心裡卻是漸漸起了殺意,隻是這一念頭,卻是為日後的政局變亂埋下了伏筆。
與清廷的暴跳如雷相比,此時狼狽逃竄到台灣的朱一貴,卻幾乎快要發瘋,他從台灣趕到泉州還沒到一個月,結果就被複漢軍的一波突擊給趕下了海,身邊的精銳軍隊也都被打散,回到台灣後甚至大病了一場。
朱一貴的心裡固然對複漢軍帶著恨,可是對於去談判的黃殿,也再也沒有信任,他與當年的這批老兄弟之前,算是徹底出現了一道裂痕。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黃殿卻給朱一貴來了信件,聲稱已經與寧楚達成了協議,並且他已經代表明軍與寧楚簽了字,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幾乎讓朱一貴氣死當場,心裡卻是起了對黃殿的殺心,隻是他也不傻,因此也假意寫了一封信給黃殿,言辭之中儘是噓寒問暖之意,隻是末了才詢問了一句黃殿何時歸來,這台灣諸事還需要處理呢。
隨著寧渝這一次的會談之後,幾方或多或少都出現了點內部的紛爭,寧渝在一旁看好戲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了自家事,而且還是一件相當要緊的大事——辦報紙。
說起來,報紙這樣的神器,對於皇帝來說真真是個好東西!
對於皇帝來說,最難以容忍的便是底下的人串通一氣,導致皇帝的耳目被蒙蔽,因此大部分皇帝手裡都會有一隻諜報力量,從而保證皇帝對底下的情況有個比較真實的了解,像廠衛就是如此,江南三織造同樣也是如此。
實際上在目前影子的職責當中,也有監測各地的經濟活動還有物價等任務,可是在寧渝的預想當中,如果有了報紙作為補充,也能起到一部分的作用。
此外,報紙的另一項重任便是監察了,雖說寧渝針對都察院進行了改製,獨立於行政院之外,可是有了報紙以後,也能起到一定的輔助監察作用。
最後,報紙還有一項最為重要的責任,那就是傳遞信息的作用。實際上在漢代開始,當時的朝廷便已經開始創辦報紙了,不過那時候的報紙與後世的報紙大為不同,它被稱為邸報或者是抵抄,專門用來刊登皇帝諭旨、大臣奏章、朝廷公布的法令等政府公文。
當然,如今的大楚也是有邸報的,可是寧渝想要的不僅僅隻是在大臣當中流傳的邸報,而是一種能夠麵向大眾,至少是大部分讀書人都能看到的報紙。
隻是對於寧渝而言,眼下並沒有所謂的新聞行業的人才,自己所掌握的那點皮毛也不足以支撐起一家報刊,因此他在創建報紙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召集人才。
雖說目前大楚的人才算不得很多,可是目前擺在麵前,可供寧渝選擇的至少有三個人,分彆是江南儒宗呂毅中,還有大儒嚴鴻逵,以及剛剛結束了觀政的狀元彭啟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