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寧渝的所謂中華帝國,卻是把在座的大臣們給聽愣住了,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年號?這不是純粹的扯麼?到底有沒有文化?
崔萬采臉上也帶著幾分尷尬,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是寧渝名義上的老師,這雖然教給寧渝的都是些不怎麼正經的東西,可是到了這個關頭,也確確實實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複漢軍內的文官們不同於大清的文臣,他們似乎天生便繼承了明朝大臣的風範,開始噴起了口水,寧渝這個時候突然有些羨慕在後院修心養性的寧忠源,好歹他可以選擇去修心養性,可是自己當了新的楚王,卻隻能看著這幫子文臣們耍起了嘴皮子。
當然除了國號以外,還有年號啊,然後朝廷的政務架構啊,這一堆事情都擺在了寧渝的麵前,讓他感覺到有些苦惱,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是做起來的時候,卻是需要走一套流程,像這樣的爭執場麵將來也不會少。
崔萬采終究是站出來說道:“自黃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以章明德。王上所說的中華帝國卻是有些不倫不類,難免招人笑談。”先是暗中鄙視了一通寧渝的審美,然後望著大臣們,開始了長篇大論。
“曆朝曆代以來,這國號要麼是以爵位為名,要麼是以封地為號,如此說來,王上以楚為號,不若以國號為楚。”
“至於漢楚之爭,倒不是因為白蓮教,而是見諸青史之上,這漢著實不少,除了高祖皇帝的漢和光武皇帝的漢以外,還有昭烈皇帝的漢,除此之外匈奴劉淵亦曾以漢自居,還有劉知遠同樣以國號為漢......於我等而言,開創的是一統江山,再用漢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一番話卻是說得眾人心服口服,要是前麵沒有那些個漢,用一用倒無妨,可是現如今皇帝又不姓劉,再用未免有些強行攀關係的味道,大家夥也就選定了,便以楚為國號。
寧渝心裡雖然對這些虛名不以為意,可是也不想為這事反複糾結,其實用什麼國號都行,主要還是得有硬實力,要不然取得再好聽也白搭。
後麵就是定年號了,寧渝心裡以為這國號大臣們定好了,年號自己做主就好了,心裡也已經想好了,興致勃勃道:“以楚為國號,孤以為可。這年號嘛,諸卿以為如何?”
李紱這個時候卻插嘴進來,在一旁提醒道:“王上,年號畢竟不比國號,需要等到王上正式登基之後,方可擬定。”說白了,想要年號得先把程序走了。
寧渝有些鬱悶,登基肯定是要登基的,但不是現在,也不會選擇在武昌,到時候是需要搬到江寧的,而那裡的天地社稷壇已經在建了,因此也隻能等到登基之後了。
不過在此之前,寧渝還需要會同崔萬采、寧忠景、李紱等人解決一件頭等大事,那就是確定目前複漢軍的政務架構,畢竟眼下的楚王府架構當初也是草創得來的,很多東西都還不夠完善,特彆是官製等級上,更是混亂無比,過去大家都是草台班子,也就不在乎了,可是馬上就要創立一國,要是還這麼亂可就說不過去了。
在這一方麵上,就不太適合開大會了,畢竟關係到最為核心的東西,寧渝直接找來了寧忠景、崔萬采、李紱等大臣,檢討過往曆代的政務框架,從而得出更適合目前楚國的一些東西出啦。
實際上,寧渝也很清楚當前清廷的框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實際上它還是基於大明的根基,從而演變得來的一種製度,它是將入關之前的滿洲與明製進行了結合,加進去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八王議政,可是大體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當然隨著八王製度的廢棄,皇帝的權利是在這個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大的。
至於明朝製度除了內閣以外,其他方麵基本上是沿用三省六部製度,當然細節上是有些變化的,其中中書省統管六部,負責職掌行政事務,跟目前楚王府的政事堂頗為累死,而主管軍事的則為大都督府,類似於目前複漢軍的樞密院,而禦史台則是類似於複漢軍的監察院,負責職掌監察事務。
簡單來說,複漢軍目前的製度與明清製度並沒有真正的變化,無非就是名字上發生了一些轉變,當然這其中也有一點變化,那就是複漢軍其實在事實上取消了內閣,而是選擇了左右參議製度,幾乎等同於左右宰相。
在這一點上,其實無論是寧渝還是寧忠源,當初都是有過深入的考量的,那就是內閣製度最大的作用其實是權力的製衡,在效率上其實並不高,反倒是丞相製度,更加適合戰時的需求,通過總覽全局的方式,來避免內耗。
當然為了製衡丞相的權利對君王造成的威脅,寧忠源並沒有給出真正的丞相的名分,而是用參議來頂替,簡單來說就是位卑權重,而且還設立了左右兩個參議,為的便是製衡。
“孤以為,政務清廓,方能安定四方。尤其是中樞之內,更應該做到職責相應,削減冗官冗職,以確保政務上下暢通無阻。諸卿可有何建議?”
眼下真正能夠參與到這一次會議的人,都是目前複漢軍的中樞力量,對於這件事自然也會深思熟慮一番,因此不管平日裡怎麼說,到了這個場合上,大家不免都沉思了一番,畢竟這一次可不是鬨著玩的,說輕一點關係到大家夥的將來,說重一點事關整個大楚的生死。
“若是接替舊製,倒也未嘗不可,畢竟這天下都已經習慣了這一套......隻是新朝初立,若是有些改動,也是實屬正常,卻不知王上心中如何想法?”
李紱的性子做不到那麼剛直,因此很多話說起來還是比較圓滑的,大家夥聽了都會覺得有道理,可是並不能解決問題,而這些東西,也並不是寧渝眼前想要的。
實際上如果隻是舊製的話,寧渝完全是可以沿用眼下的這一套東西,他低聲道:“新朝鼎立,絕不可沿用老路,隻是孤以為,所謂官製絕非隻是為了大家的榮華富貴著想,因此這製度卻是需要細思量一番。”
眾人苦苦思索之後,也是提出了許多看似有用的建議,可實際上依然是換湯不換藥,並不符合寧渝的想法,唯獨一直沒有說話的崔萬采,卻陷入了沉思當中。
見到眾人都沒有新的想法後,寧渝也不由得有些失望,而此時的崔萬采卻低聲道:“王上,先前咱們所做的一切事物,其實還是差一根線去串起來,這一次的官製同樣如此.....或許有了這根線,很多東西就會迎刃而解了。”
聽到了這麼一番話以後,寧渝心裡卻瞬間敞亮了幾分,他很快便懂得了崔萬采的意思,他想要更改的其實從來都不是官製.......而是封建王朝的這一套行事邏輯。
無論官製再怎麼改,如果始終都是在封建王朝的這一套邏輯之下,其實都是立不住腳的,而且很容易被摧毀掉,甚至包括寧渝前麵做的那些動作,或許在他活著的時候能夠維持下去,可是隻要將來換了個皇帝,這一切都會被推倒。
“廢除苛捐雜稅,減輕百姓負擔。”
“扶持工商百業,促進資本發展。”
“重修明清刑律,廢除苛刑酷刑。”
“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
當這些東西都攪和在一起的是時候,寧渝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爆裂開來,這些條款條條都能儘收民心,可是混在一起的時候,卻仿佛少了一個最關鍵的東西。
是什麼呢?
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給寧渝一個答案,在坐的所有人都沒辦法,可以說,寧渝真正的考驗從來都不僅僅隻是清廷,還有天下眾生,如果隻是一個換湯不換藥的大楚,這對於寧渝來說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李紱沉默片刻,隨後低聲道:“王上,於民心而言,絕非一味施恩,更要恩威並重,當下我大楚對百姓施的恩,於清廷已經勝過十倍百倍了。”
一旁的諸位臣子都是發自內心地點了點頭,如今的複漢軍於百姓之索取,於曆朝曆代都是相當低了,軍隊更是秋毫無犯,從來都沒有過殘民害民之舉,如果連這些都還不夠,那到底要做到什麼樣才夠?
沒有人懂得寧渝此時內心的糾結與苦悶,或許對於他而言,曾經所經曆的那些美好與震撼,一直停留在他的內心裡,從來都沒有消散過,以致於不自覺地就會流露出來。
“孤一直在想,為何兩宋之際和明末之時,我億萬漢人,卻未曾守住這個江山?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寧渝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一個死結,困擾在他的心裡,可他是知道答案的,那個答案幾乎殘忍的讓人心碎罷了。
“民不知有國,國不知有民。”
“我大楚絕不做這樣的國!”
.........
如今風雨飄搖的大清朝,在雍正這個土郎中的幾副猛藥下來,竟然有漸漸穩住病情的趨勢,開始逐漸讓雍正多生出了幾分不該有的奢望,也就是這藥下的還不夠重,療效還沒達到雍正大夫想要的地步。
“原本攤丁入畝與火耗歸公乃我大清愛民之舉,可為何讓楚逆走到了朕的前麵,你們說,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望著滿朝跪著的文武大臣,雍正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他早已經接到了密報,複漢軍已經在南方數省開始推行廢除耗羨和攤丁入畝的政策,甚至已經走到了更進一步,那就是將士紳也納入進了一體納糧的範疇內。
雖然對複漢軍這種抄襲行為感到無恥以外,可是清廷行動之顢頇,也讓雍正幾乎感覺到心碎,他多番籌謀之下,才勉強開始推行的政策,如今卻被對手全盤照搬,甚至還更進了一步,這想想都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這中間差了哪一點呢?
對於這個問題,除了少部分糊裡糊塗的大臣以外,其他人幾乎是門清,大家夥都是經曆過科考上來的,哪裡還不懂這裡麵的關節?複漢軍能夠全麵推廣實行,靠的就是一個殺還有個拉,而且必須是先殺後拉。
首先在複漢軍打天下的過程中,地方士紳的損失其實是非常慘重的,大批不願意跟著複漢軍的士紳家族,都已經被乾掉了,再加上這幾次的清掃,可以說士紳大族們都已經被割了好幾輪了,剩下除了縮著也沒什麼好辦法。
在殺完了這一批士紳大族後,複漢軍再去實行這些政策,在無形當中其實就減少了許多阻力,再加上後麵複漢也會針對配合的大族來進行拉攏,在清掃那些不配合的大族時,也收繳了不少好處,用來拉攏卻是完全綽綽有餘了。
當然,即便是這樣,複漢軍在湖廣內部也遭遇到了一批反對者,然後在將他們徹底清除乾淨後,甚至連一同起家的姻親鄭家都給掃到一邊玩去,這才將政策全方位鋪開來。
可問題是,複漢軍有人有槍,有錢有田,能打也能拉,民心還很穩定,可是清廷眼下有什麼?除了那些燒火鍋一樣的鳥槍外,什麼都沒有。
張廷玉隻好道:“啟稟皇上,楚逆眼下所行不過是畫虎類犬,既無皇上仁愛之心,所行策略更是急躁蠻行,怕是不得長久。”
怡親王允祥也不由得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雍正所言何意,不過是希望能夠將攤丁入畝推廣到其他諸省,而不是僅僅隻在直隸推行。
可問題是,這個銀子從百姓的手上是收不到的,隻能分攤到各州縣,通過各州縣的田產籍冊來征收,可是那些田產籍冊上的名字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都是大清的八旗貴族老爺們......
說白了雍正既做不到士紳一體納糧,又不願意再去從窮棒子手裡撈錢,這中間要收的銀子還不能少,實在是讓下麵的官員們有些無所適從。
哪怕是首倡的直隸,如今也麵臨了這樣的困局,使得雍正自以為的妙計,開始變成了一處尷尬的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