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和萬萬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的壕溝,到頭來竟然成了自己喪命之地,那鋪天蓋地的手榴彈,徹底斷絕了自己的生路。
長楓嶺上原本有三千清兵,可是就在剛剛的一輪手榴彈後,瞬間便死傷了七八百餘人,而且還都是帶著鳥槍的精銳,連同副將王永和,一切被埋在了壕溝當中。
郝昭自然不願放過當前撈取功勞的大好機會,當即便率領剩餘的士兵上好刺刀,開始追擊清兵,而清兵的士氣已經被這震天動地的一連串爆炸給徹底擊碎,手中的刀槍都丟了一地,再也無人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來。
所謂的三千大軍,幾乎如同豆腐一般,被一根手指頭給摧垮,這一幕是嶽鐘琪所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想出來的這個辦法其實並無可挑剔之處,隻是近代戰爭是一種體係,而不僅僅隻是一種單一的打法,想要僅僅依靠壕溝作戰的方式,根本無法擊敗如今的複漢軍。
錢英一直在山下觀戰,他內心也未曾沒有過緊張,一直看到了山上的這一幕時,心裡便徹底放鬆了下來,臉上也露出幾分得色,看來這一回,是時候給大都督交上一份滿意的回禮了。
哼,到時候看誰還敢說老子的閒話?這仗,咱守備六師打的漂亮!
趁熱打鐵之下,錢英也抓緊機會,號令麾下的一個團,前往長楓嶺支援,不過剩餘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僅僅是一個下午,長楓嶺上的殘餘清軍非死即降,隻有剩下百人左右的殘餘部隊,朝著安慶府城逃去。
“派人稟告大都督,長楓嶺已經被我軍徹底拿下,守備六師一團正在長楓嶺上駐守,以確保截斷清軍後路。我師下一步動向,還請大都督示下。”
錢英內心感慨自己在關鍵時候還是頗為決斷的,這一番的苦心也換來了回報,以一營之力便擊潰了整個長楓嶺的清軍,也算是頗為可喜可賀的一件大功。
得到了錢英送來的消息,寧渝心裡也感覺到了幾份痛快,至少這說明了自己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很冒險,守備六師雖然是新組建的師,可是戰鬥力依然在清軍之上嘛!
對於在這一仗中嶄露頭角的郝昭,寧渝也用小本本記錄下來,當然這個小本本的作用,便是幫助寧渝在後麵更好的選拔人才和儲備人才,也可以說,隻要上了這個小本本,那麼距離升官也就沒多遠了。
對於嶽淩峰發來的請戰要求,寧渝心中也知曉為什麼,隻是他不允許對方在此刻將自己的情緒帶到這一仗當中,隻有冷靜下來的將軍,才不會去犯下低級的錯誤。
當然,對於嶽淩峰的這一番戰心,寧渝也不好給予過多的打擊,他在心裡細細思索了一番,便書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了侍從,隨後轉交給了宇治景和嶽淩峰。
“請戰之心固然可喜,分辨局勢更為關鍵。急令守備二師,前出至練潭鎮,堅守此地。”
宇治景攤開眼前的紙條,望著臉色青白的嶽淩峰,不由得苦笑,“嶽參謀長,大都督此舉,想必是已經要為對康熙決戰做準備,切不可自怨自艾。”
嶽淩峰也隻是一時間有些羞憤,轉眼間卻又想明白了過來,不管長楓嶺還是安慶城,其實都不是這一戰的戰略重心,真正的重點依然是康熙和他的十萬大軍,而練潭鎮也將成為阻擊康熙大軍支援安慶的關鍵要地,因此交給守備二師的這項任務,倒也不算輕鬆。
守住練潭鎮,那肯定就是第一線直麵清軍,得把康熙拖在這裡,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眼下的守備二師,想要做到這一點,恐怕需要付出大量的傷亡。
“宇師長,我明白這個理。你放心,我這就去組織部隊開進練潭鎮。”
嶽淩峰也不是一個喜歡計較的主,說著便急急忙忙去準備著開拔的事宜,隻是當他回望了一眼安慶府城時,心裡也微微歎了一口氣。
你我兄弟二人,何日一決生死?
與嶽淩峰不同,此時的嶽鐘琪已經知道了長楓嶺的戰事情況,畢竟距離離得近,連槍炮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隻是不知結果如何,可是當長楓嶺上的潰兵討回來後,整個人臉色便是一片青黑。
這個沒用的東西!三千人,連一天的時間都堅持不了!
嶽鐘琪在心裡狠狠罵著已經死去的副將王永和,若不是對方已經戰死沙場,他自己恨不得一刀劈了王永和。隻是嶽鐘琪心裡卻沒有想到,正是他所給出的壕溝禦敵計策,才讓長楓嶺上的清軍,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被徹底打潰。
隻是如今再怪罪任何人都無濟於事,嶽鐘琪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無意於再去糾纏長楓嶺大敗的緣由,或許清軍的失敗已經太多太多,讓所有人心裡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絕望感,那就是輸是正常的,贏反而不正常。
當然,嶽鐘琪也不甘於就這樣被一點點吞掉,他十分果斷地放棄城外的其他所有陣地,準備將兵力全部集中在安慶府城,然後等待著康熙的十萬大軍到來,到時候內外夾擊之下,就還有機會。
為了進一步加強城防,嶽鐘琪也就不再對安慶城內的大戶客氣,他直接派兵強行收編了城內所有大戶的仆役和家奴,然後還抽調城內的青壯上城牆防守,儘管這些青壯都隻是拿著簡單的刀劍,可也讓整個城防人數達到了三萬人之多。
當然這三萬人當中,僅僅隻有一半是綠營兵,剩餘的一半則都是臨時抽調過來的青壯,戰鬥力奇差無比。不過嶽鐘琪也不在乎,他是康熙皇帝塞到安慶的一顆棋子,自然也要做好一個棋子的本分,哪怕犧牲了安慶城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接戰春來苦,孤城日漸危。合圍侔月暈,分守若魚麗。屢厭黃塵起,時將白羽揮。裹瘡猶出陣,飲血更登陴......”
嶽鐘琪輕輕吟誦著這一首詩,內心卻愈發地堅定,他望著北方的地平線,緩緩吐露出了最後兩句,也吐出了自己的信念。
“忠信應難敵,堅貞諒不移。無人報天子,心計欲何施。”
一旁的嶽山沒有聽懂,他不會明白此時自家大人的心境,也不會知道這首詩是張巡所作,隻是在嶽鐘琪的心裡,近千年前的睢陽,與如今的安慶城似乎已經重疊在了一起。
可是,安慶畢竟不是睢陽,而嶽鐘琪也注定當不了張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