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並施,朔本清源....”寧渝將這八個字反複咀嚼了一陣,卻是有些感悟,他原本心裡就有了一定的對策,如此相合倒也是妙事。
想到這裡,寧渝也不急於表態,隻是笑道:“還請先生具體說說。”
“所謂恩威並施,如今主公已經做了,而且做的很好,兩萬大軍和城東北的碎磚石便是如此,足以震懾小人心思。至於恩嘛,主公不妨先給些甜頭,揀拔一些士紳的精乾人才,充實幕府,以安其心。”李紱緩緩道。
“這個自然,不過本督年少德薄,怕是不識得江右才子,還需先生多多引薦。”寧渝臉上帶著笑,這也算是給對方的一個彩頭。
李紱笑著應下了,眯縫著眼睛,輕聲道:“這恩威並施若是做過了,接下來便是朔本清源。”
“何為朔本清源?”
“與清廷爭天下民心,靠的可不僅僅是刀槍。”
他回頭望著城頭上複漢軍豎起的大旗,此時正如同一團烈焰一般迎風招展,上麵一個大大的“漢”字,古樸簡練,透著一股磅礴的氣勢。
“我複漢軍出師有名,占據了民心大義,如今當下便是正朔,自然需要朔本清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還請大都督下令,在江西恢複舊製,全麵推行去辮易俗!”
謔,寧渝望著李紱,心裡有些訝異,沒想到此人的第一個建議便是去辮,這說明什麼?說明江南士林對於清廷的不滿由來已久,看來是時候琢磨著拿下江南了。
“先生說的是,如今湖廣已經在推行去辮,凡是留辮者罰銀五兩,凡是去辮者賞米一鬥,成效大為卓異,當下湖廣風情人物已然大為一新!隻是本督擔心,此時剛下江西,便大肆推行此策,是否會引起反抗之舉?”
寧渝雖然是個年輕人,可是在做事時卻常常思慮得比較周全,特彆是在針對涉及麵廣泛的事情時,絕不肯輕易胡亂下命令,畢竟影響的絕非隻是一地,若是惹出了亂子,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李紱微微一笑,“主公,卑職敢做這個保證,複漢軍入主江西,士林絕無異議,他們呀,不在乎是八旗還是複漢軍,隻關心自家的田地......還有腦袋。”
“這辮子保不住也就罷了,可這腦袋若是沒了便徹底沒了,既然清廷能殺到他們不得不留辮,咱們便也能這般威脅。”
寧渝想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不由得有些自嘲,看來這不管放在什麼年代,大家在意的其實都是自家的小命,其他的說得再怎麼好聽,無非也是先放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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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衙門,一眾投降的江西官員,正戰戰兢兢等待著寧渝的召見。在當日投降以後,複漢軍大軍入城,直接控製住了所有了城內關鍵所在,而他們這些江西本地官員,隻得了幾句不鹹不淡等候召見的話,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當初複漢軍在湖廣起事時,江西眾位官員還不怎麼當回事,後來隨著複漢軍打了一個有一個勝仗,特彆是控製了湖南之後,整個江西官場都有些噤若寒蟬,生怕惹得複漢軍注意,打了進來。
在江西巡撫王企欽自殺身亡之後,江西官場剩下最大的官員,便是江西布政使朱大元和江西按察使慶豐之,這二人分彆專司一省財賦人事以及刑名,放在尋常或許也就罷了,可如今投降了複漢軍,這地位便顯現出來了。
從根本上來說,江西官場對於複漢軍的態度總有幾分拒絕,這雖然跟江西巡撫王企欽有一定關係,可是也能反映一點,那就是當前複漢軍的現狀並沒有那麼樂觀,大家夥更多的還是想再觀望觀望。隻是昨日兵臨城下,也不得不選了。
眼見得寧渝穿著一身錦衣華服,在李紱的陪同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在場的官員連忙站了起來,布政使朱大元更是親手捧著厚厚一摞名冊,彎腰呈遞給了寧渝。
“啟稟大都督,這便是全江西戶籍、稅役、民數、田數等賬冊,還請大都督鑒之。”
寧渝哈哈大笑,直接彎腰扶起朱大元,然後順手將冊子交給了李紱。
“茗翁,何須如此拘謹?本督未曾抵達江西,便曾聽過茗翁大名,清廉為政,愛民如子,可謂贛省之福啊!”
按察使慶豐之此時同樣麵帶笑容,略略有幾分諂媚,道:“大都督如今全有江西,亦乃江西人民之福,卑職自當以大都督馬首是瞻!”
“如此便好,如此變好!贛省人傑地靈,英傑輩出,我複漢軍自然亦當以江西為故鄉,以贛人為鄉黨,以圖大業!”寧渝此時說話也是越來越順溜了,一時間場麵上談笑風生,儘顯熱情。
“大都督,如今全有江西,特彆是未曾動過刀兵,雖是我複漢大軍秉承天道,順應人心,可也有各位大人鼎力相助的緣故!”
李紱此時也恰到好處地提點一句,這話讓在場的官員都露出了感激之色。有了這句話,就算沒辦法繼續做他複漢軍的官,可這一家子老小的命卻是保住了,也算可惜可賀。
朱大元連聲道:“楚王如今聲勢浩大,東征複漢原本就是好事,如今江西子弟也將積極投身於大軍之中,隻盼早日克服中原,恢複我漢家衣冠。”
寧渝大喜,這番話雖說也隻是一個畫餅,可畢竟是一個好苗頭,當即保拳道:“茗翁深明大義,本督感念尤深,如今贛省亂局未定,還需茗翁挑起大梁來,還望茗翁切莫推辭。”
朱大元歎息一聲,卻還想故作姿態,為難道:“原本投降已是為難,如今老夫已經不想留戀官場,隻盼著早日歸去田園,過一過那含飴弄孫的日子哩!”
裝!你就裝!
寧渝心裡暗罵了一聲,若是這家夥真是願意不再做官,寧渝自是無不肯的,可惜這老頭子不過是故作姿態,想要把要價提高一些而已。若是時局順利,寧渝還真想把這家夥趕回去,可如今想要跟江西士紳聯合,也隻能配合演一出戲了。
“茗翁何處所言?若非國家動蕩,民生困苦,本督也不敢違逆茗翁,可如今漢家江山未定,茗翁可千萬不能棄百萬贛省百姓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