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照在了荊州城之上,許多清軍士兵倚著城頭打著哈欠,昨天夜裡為了防止夜襲,他們一直保持著警戒狀態。隻是人的精力卻十分有限,這天快亮時,反而是人最困倦的時候。
王文煥此時卻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他雖然帶兵無方,可是經驗卻很老道,心裡知道這複漢軍一夜都沒有發起攻城,肯定在暗地裡密謀著什麼,隻好多加巡視,若看到倒頭就睡的綠營兵卒,輕則喝罵,重則便是一頓板子。
恒瑞自然不會在此處巡城,他正率領三千旗營駐守在滿城中,內心對於漢人更是保持著警惕,不過這也難怪,因為此時城內的漢人已經是沸沸揚揚了,不少被滿人欺壓的漢人在私下串聯,打算趁著複漢軍打進荊州城後,實行報複舉動。
這一點讓恒瑞不得不擔憂,可是此時城池已經被嚴密圍住,隻能選擇堅守下去,若是讓複漢軍攻下此城,恐怕震動的就不僅僅隻是湖廣了,而是一場潑天的禍事。
就在太陽初生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轟鳴聲從城下傳來,隨後荊州北麵城牆中央那部分,就如同被一隻巨手從底部抓起狠狠砸在了地上,上麵的綠營官兵們就在這一瞬間被覆蓋在了地上,再也不見蹤跡。
王文煥被一聲巨響給直接嚇到跪在了地上,他如今正好在東麵,適才剛剛就是從北麵轉過來的,若是走晚了幾步,如今被覆在地裡的就是他本人了。
這一聲巨響引起城牆上都是一片騷動,城內的百姓也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個都口裡禱告有詞,有人說是地龍翻身,有的說是王母娘娘下凡了,紛紛磕頭不止。
“到底發生了什麼?”王文煥被人扶起來時,腦子裡還是嗡嗡的,隻是還不待人回答,一陣陣炮火的轟鳴又劃過了天空,許多小黑點在空中飛翔著,然後狠狠砸在了城牆之上,還有一些直接砸進了城內,留下了一個個坑,很明顯這是複漢軍打過來的實心彈。
“楚....楚逆上來了!”幾名綠營兵望著城下的場景,臉色變得煞白,除了腿肚子打轉,說話時也在哆嗦。
王文煥抬眼望去,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數千複漢軍人馬就順著這道巨大的城牆豁口,開始向著城內開進,一水的紅衣給綠營官兵們帶來了無儘的壓迫感,而帶著寒芒的刺刀,更是讓人無法直視。
一路之上,沒有人阻攔,沒有人開槍,一直到一名清醒過來的清兵,大聲呼叫著自己的部下時,一排排複漢軍士兵們舉槍射擊,一排排彈子從槍口中迸射出來,大團的白色煙霧充斥著整個天地,隻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在適才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許多清兵們已經被嚇得狼狽而逃,可是王文煥還算有幾分本事,立馬派上了自己的親衛揮舞著腰刀,將清兵們驅趕回去廝殺,不時有人被親衛直接砍翻在地。
可要向複漢軍發起衝擊,同樣是死路一條,複漢軍們沉默著裝填彈藥,然後在各自的連排長帶領下完成“平槍”、“瞄準”等步驟,接下來隨著一聲令下,一排排的彈子以更加猛烈的震響射向了清軍,將衝在前麵的清軍紛紛擊倒。
站在城外的寧渝,其實此刻已經失去了對戰局的掌控能力,因為自從複漢軍進城之後,大片濃白的煙霧便擋住了寧渝的視線,此刻真正要拚的,其實就是彼此基層軍官的戰場指揮能力,說白了就是大清綠營千總和複漢軍營連長的比拚。
在這一點上,複漢軍卻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相對於清軍裡的那些千總和把總,複漢軍的低級軍官都是由原先接受過軍事教育的雛鷹營學兵構成,在軍事素養方麵要強上許多,因此縱使寧渝已經不能親自去指揮,卻也絲毫不會擔心。
整個天地間如同被一團濃白的煙霧所包裹,複漢軍士兵們機械地裝填著丹藥,在炮火轟鳴的聲音當中,增添了一陣陣沉悶的排槍聲,不時有人被綠營中射出來的箭支給擊倒,也有些人在緊張慌亂中將捅條給打了出去,不過這些都不會掩蓋整體的勝利。
陳武平端著燧發槍,用牙齒咬開槍藥紙尾,將一部分定量的槍藥倒進火門藥池裡,關好藥池蓋,然後又將剩下的槍藥倒入槍管中,彈子隨後被塞了進去,然後使用捅條壓實,隨後一聲令下,陳武該連的所有士兵都一齊扣動了扳機,全過程流暢如畫,卻又充滿了血腥。
自從戰爭進入了熱兵器時代以後,人殺死人的效率從未這麼高過,再強大的戰士隻要被命中一發彈子,就會死去或者是在無休止的病痛中死去,這種殘酷的美感刻在了複漢軍士兵的骨子裡,讓這份強大和冷酷的美傳遞了下去。
城內的王文煥已經無法有效指揮他的提督大營,所見到的兵丁不是在逃亡,便是在準備著投降,剛開始還能攔住一些人,可是到後來卻再也無法攔住,原本還有五千綠營人馬的王文煥,此時已經滿心的絕望,連像樣的阻擊都沒有做到。
整座城池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狂熱和混亂中,許多人都在城裡渾水摸魚,還有一些膽大妄為之輩,竟然直接帶人撲向了滿城,眼看著荊州城已經是要保不下來了。
董策帶領的一團和鄧方帶領的二團,在此刻已經展現出強大的攻擊能力,沿著城內的街道逐步清理,大量的綠營兵直接選擇就地投降,可是依然有一些清兵在各自的千總帶領下反抗,槍聲在城內久久沒有停息,卻也讓滿城內的恒瑞聽得心驚肉跳。
原本恒瑞是打算帶著八旗兵出城支援綠營的,可是在一些荊州滿城親貴的反對下,終究是不了了之。可如今整個城市幾乎都要落入了複漢軍的手裡,僅憑著三千旗營的恒瑞,已經感覺到無力回天了。
縱使康熙屆時派兵將複漢軍上下全部圍剿又如何?至少在今日,荊州八旗已經看不到了生路。此時的恒瑞,正在思考著另外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