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一臉悔恨,涕淚橫流,不住的磕頭。而其他跪下的寧家管事們,心裡再也不敢小看寧渝,能夠一口說出杜五賬冊裡的漏洞,想來也是經過了精心準備,絕非尋常可以糊弄。
果不其然,隨後寧渝又是一本本的翻賬,沒有問題的會得到獎賞,有問題的也會當場指出來,一直到寧四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將那些犯事的管事拖了下去。
在這一過程當中,寧渝沒有做出任何的處罰措施,而這一切都會由家規決定。寧渝不願意將個人的情感好惡強加在規則之上,無論是輕或重,都是對規則的破壞。
不過針對獎賞這一塊,寧渝卻是可以自行決定的,因為收納人心,本身也是他這個少族長的份內之責,給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形象總歸是不好的。
對於這一番處理,寧忠景也是頗為認可的,特意找到寧渝,笑道:“這段時間主要在新的湖廣商會和錢莊的事宜上忙碌,族內的事情也就荒疏了。所幸有渝兒查漏補缺,才沒捅出什麼真正的大簍子。”
寧渝對這個三叔一直都是非常有好感的,當即也笑道:“三叔說的哪裡話,沒有三叔在裡外撐著,我寧家也發展不到如今的地步。世人都說我父在陣前搏殺,撐起了偌大的寧家,可是沒有三叔在後方的支持,寧家也是發展不起來的。”這一番話說的寧忠景老懷甚慰。
寧忠景感歎道:“你今天查出的那幾個家夥,其實也都是府裡的老人了,我對他們向來是放心的——可是沒想到就是這些人,黑了心腸,渝兒,這些人叔叔我會處理好的。”
寧渝微微皺眉,又舒展了眉頭,認真道:“三叔,我覺得這件事給我們最大的啟迪,不是如何去做事後的懲處,而是要加強內部審查。”
寧忠景好奇道:“內部審查?渝兒你說的詳細些。”卻是產生了興趣。
這便是寧忠景,他是一個真正為家族願意奉獻一切的人,自從執掌寧家內務以來,便一直致力於整頓家族風氣,因此是一個真正能做事的人,而這也是寧渝一向佩服寧忠景的原因。
寧渝堅定道:“叔叔,但凡大族之家,都需要有一對躲在黑夜的眼睛,盯著身後的一舉一動。特彆是如今的寧家,內憂外患之下,就更需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至於怎麼做,侄兒打算秘密挑選人手,組建一隻秘密的密探,將會深入到我寧家的所有產業以及布局當中,這批人會從雛鷹營當中挑選一部分,另一部分會從我寧家子弟中挑選。”
寧家本身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家族,除了嫡係一脈,支係一脈的人口也是非常多的,在這個年代,什麼人最放心?自然是宗族血脈最讓人放心了,因此現在的寧家子弟中,本身就有一大批進入了雛鷹營,以及其他產業中。
寧忠景輕輕點頭,道:“渝兒既然心裡已經有了方略,三叔自然會鼎力支持。這家族內部不用擔心,三叔替你去推開。隻是......”說話間,卻是有些猶豫。
寧渝心中一緊,對於他來說,這一類事情是必須團結家族大部分力量才能做的,否則肯定是無法繼續下去,而寧忠景的支持對於他來說至關重要,便輕聲道:“三叔若是有什麼顧慮,不妨說一說。”
寧忠景此時反而猶豫再三,在寧渝的反複催促下最終長歎一聲,苦笑道:“還能有什麼事情,還是那個孽子的事情!”
寧渝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是去年被踢出雛鷹營的寧千秋,給他這個三叔出難題了。
根據寧渝的了解,自從寧千秋被寧渝趕出了雛鷹營以後,也不說再去雛鷹營的話了,隻是整日裡酒醉不醒,沒有踏出家門一步。
寧千秋雖然隻是寧忠景的庶出子,可是內心對他還是關心的——原本寧忠景去年便想著讓寧千秋去錢莊做事,隻是寧千秋自己不願意,便一直拖了下來。
如今的寧忠景也是無可奈何之下,才想到了寧渝,作為一個父親,他其實也不太願意讓寧千秋加入雛鷹營,可畢竟是對方把寧千秋從營內趕出去的,恐怕這個難題還得寧渝來解開。
寧渝細細思索了一下,心裡也有了定計,便跟著寧忠景去了孝感縣的一所彆院,這處小彆院是寧千秋回來後居住的宅子,平日也沒有安排什麼人來伺候,隻有府裡的一個老仆在每日裡照顧他生活,做一些湯水送過去。
寧忠景帶著寧渝走到大門前時止步,深深歎口氣,道:“渝兒,我就不進去了,這商會的事物繁忙,明日裡便要去武昌常駐一段時間,這府裡上下就拜托渝兒了。”說到這裡,寧忠景深深望了一眼彆院,”至於這裡,渝兒看著辦吧。”說完便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寧渝讀懂了寧忠景沒有說出口的話,很簡單,若是寧千秋還有用,便拉他一把,讓他重新振作起來。若是不堪用,便讓他在這彆院自生自滅。
他寧忠景不需要這樣的廢物兒子,寧家也不需要這種廢物子孫。
寧渝雖然從後世穿越而來,可他自幼都是孤兒,因此對於這種生存哲學並不陌生,那就是生存從來都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沒有價值隻會被淘汰。
這種殘酷的生存哲學,原本早已經深深烙進了寧渝的骨子裡,在這個時代不斷生根發芽,最終占據了寧渝的整個思想。而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人也幾乎都抱著這樣的生存邏輯。
不努力,是真的會餓死的。
寧渝走上前去扣了扣大門,裡麵卻是一片安靜,過了好一會,一個老仆才從裡麵把門打開,見到是寧渝,便恭敬道:“少爺過來了,千秋少爺在裡麵。”
寧渝點點頭,便大跨步走進去,這彆院並不大,跨過小彆院就是正廳了,因此寧渝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帶了正廳,此時寧千秋依然在飲酒。
寧千秋抱著酒壇子正在酣睡,鼾聲震天,酒液將胸前的衣服全部都打濕了,整個屋子仿佛一間大大的酒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