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門上,槍聲、爆炸聲、喊殺聲響成了一片,一名名流寇被從被從天而降的萬人敵炸得血肉模糊。
不斷的有人死亡,又不斷的有人頂著彈雨和爆炸沿著雲梯往上爬,這一刻,生命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城牆上,一名身穿緋袍,補子上繡著孔雀的三品官員看著城牆下那密密麻麻的賊寇不顧傷亡依舊沿著雲梯瘋狂往上爬的景象,臉上露出驚慌之色,不斷的搖頭:“瘋了……全都瘋了,這些賊寇難道就不知道後撤麼?”
這名官員是浙江按察使晏孝臣,按理說作為一省按察使,晏孝臣在浙江的地位僅次於巡撫和布政使,是不用親自上城牆的,但沒辦法,潘汝楨下了死命令,除了留守衙門的官員意外,所有五品以上官員都要上城頭觀戰,若有不從者以臨陣脫逃罪論處。
不過也正是通過這幾天的觀戰,這些平日裡習慣了風花雪月高談闊論的官員們第一次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隻是原本經過幾天的觀戰,官員們以為世間戰場之殘酷莫過於此,可直到江寧軍到來,使用了火器後他們才意識到,這玩意沒有最殘酷,隻有更殘酷。
劇烈的爆炸、被炸得四支離破碎的屍體、殘缺的肢體和受傷後淒厲嚎叫的傷兵,都在告訴他們,戰爭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自從剛才跟楊峰發生了衝突後,潘汝楨的臉色一直就很不好看,聞言後他扭頭對晏孝臣歎息道:“晏大人,賊寇裡頭固然不全是亡命之徒,但李自成此人心計歹毒,你看看那些饑兵身後那些督戰的賊兵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下誰敢後撤?”
晏孝臣沉默了,剛才他親眼看到那些最先潰退下去的賊寇被督戰隊砍翻了一大片,雖然他沒有去數,但光是目測就有不下數人被砍死。
後撤必死無疑,上前衝或許還能有條生路,這種情況下那些饑兵的選擇自然就不用說了。
他突然扭頭問旁邊的馬四迪:“馬守備,依你之見,江寧軍能守得住杭州府嗎?”
馬四迪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畢竟賊寇人太多了,江寧軍固然英勇,但人數實在太少。而且依下官所見,江寧軍的火器固然凶猛,但消耗也實在太大,若是待到萬人敵和子藥打完,恐怕……”
馬四迪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話裡的意思眾人都聽明白了,江寧軍雖然厲害,但人數還是太少了點,搞不好還會翻盤。
一想到這裡,不少官員的心開始絕望起來,千辛萬苦的盼來了援兵,難道最終卻還是難逃一死嗎?
晏孝臣把心一橫,低聲對潘汝楨道:“大人,若是杭州城最終依舊難逃賊寇毒手,咱們莫不如早做準備的為好。”
潘汝楨斜眼瞥了他一眼,“晏大人,本撫知道你想說什麼,這種事你還是不要想了,咱們大明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戰之時,尋常百姓可以逃,那些商賈士紳可以逃,但咱們這些人卻是絕對不能逃的,否則後果你自己知道。”
心裡的小算盤被打破的晏孝臣訕訕的笑了笑重新退到了後麵,隻是心裡卻悲歎一聲,難道今日真的要在這裡為大明儘忠麼?
在他們的目光下,流寇的攻勢越來越凶猛,那些督戰的老營賊寇簡直像是瘋了一般,不停的驅趕著饑兵往前衝,但凡是有人腳步慢了,等待他們的便是一把把鋒利的長刀。
在督戰隊幾乎可以稱得上瘋狂驅趕下,饑兵們也如同發瘋一般的往前衝。
萬人敵不停的在城牆下爆炸,炸到倒了一批又一批的饑兵,但一批饑兵倒下去,另一批又衝了上來,城牆下的屍體也是疊了一層又一層。
楊峰站在城牆上,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也不禁為麵前的景象感到觸目驚心,自己還是小覷了李自成,看來這廝對杭州城還真是誌在必得呢。
這時,李岩來報:“公爺,情況有些不妙啊,賊寇攻勢太猛,咱們的萬人敵有些供應不上了。”
楊峰指著城牆下的賊寇問道:“李岩,你對流寇比較熟悉,本公問你,李自成平日裡攻城都如此瘋狂麼?居然毫不顧忌手下的死活?”
李岩搖頭苦笑:“下官也很納悶,往日裡若是碰到這般大的傷亡,流寇早就打退堂鼓了。要知道雖然饑兵到處都是,可那些老營和死兵卻比較難找,所以基本上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那你說為什麼李自成就像是發瘋一般拚死攻城呢?”
“這個……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下官以為,李自成如此不顧傷亡的攻城,估計跟您脫不了乾係。要麼就是您在城裡的消息泄露了,要麼就是他想拚著死傷慘重也要拿下杭州城,隻要能繳獲了江寧軍的輜重和那些火銃,就算把隊伍拚光大半也是值得的。”
“是這樣啊。”
楊峰摸了摸下巴,摸了摸下頜那已經好幾天沒有刮的胡子輕聲道:“既然李自成以為憑借著人海戰術便可以拿下杭州府,那就成全他吧。李岩,本公囑咐你的東西都運上來了嗎?”
李岩趕緊道:“啟稟公爺,已經全部運上來了。”
“那好,開始吧。”
“是!”
聽了楊峰的話,李岩心中就是一凜,來到江寧軍的這些日子,他對江寧軍的裝備也有些一定的了解,他非常清楚自己剛剛帶人運上來的這種武器是多麼的凶殘,一想到那些東西就要落到昔日投靠的隊伍身上,他的心裡就是一緊。
不過當他看到楊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頓時就打了個寒顫,趕緊轉身下達命令去了。
很快,近百架小型投石機一字排在了寬闊的城牆上。
這些小型投石器結構雖然簡單,但卻可以將數十斤重的物體拋射到數百米外的地方。
而此刻,這些投石機上裝的可不是什麼石頭,而是一個個沉重的陶瓷做的壇子,每個壇子上還用布包住了口子,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彌漫在城牆上。
隨著一聲令下,負責操控投石器的軍士們用手中的火把將那些油布點燃。手持鐵錘的軍士則狠狠揮舞著錘子重重的砸在機括上。早就已經計算好了距離和方位的投石器猛然間甩起,將已經點燃的壇子拋向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