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養性的選擇是正確的，就在他和杜度剛跳入壕溝不到幾秒鐘，又有一枚彈丸落在了他們剛才帶的石牆上。

這是一枚二十四磅炮打出來的實心彈，二十多斤重的彈丸正好打在了一塊磨盤大的石頭，這塊大石頭立刻分崩離析變成了各種尖銳形狀四處橫掃，其效果就跟霰彈一模一樣。

“噗噗噗噗……”

杜度和佟養性是跳進了壕溝，可原本跟在杜度身後負責保護他的十多名鑲紅旗的戈什哈和巴牙喇卻是遭了殃，來不及進壕溝的他們立刻成了這些碎石的關照對象。

這些人或是胸前或是身後或是腦袋上被近距離噴射的石塊擊中，這麼近的距離下這些石塊的殺傷力是驚人的，即便他們身上穿著精良的盔甲三件套，也擋不住這樣的攻擊，當場就被打倒了六、七個，一股股血霧從他們的身上噴射而出。

二十多斤的大鐵球威力實在是太大，強大的衝擊力將除了那塊磨盤大的石頭擊碎外，順帶著將一段數米長的石牆打得哄然倒塌，原本隻是臨時搭建而成並未粘合在一起的石塊也四處亂飛，周圍許多來不及跑掉或是躲藏起來的清兵紛紛被石塊擊中。

這些被擊中的人就像被擊飛的破布麻袋一般，以各種怪異的姿勢翻滾在地，不少人口吐鮮血，被打得骨斷筋折。

躲在壕溝裡的杜度剛剛坐直了身子，就看到一個東西從半空飛來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跟前。

他定眼一看，原來居然是一個人的上半截身子，那個人頭上的頭盔已經不知飛到了哪裡，露出腦後細長的金錢鼠尾辮，他的雙眼瞪得大大的，臉上滿是恐懼與不可思議的表情。

杜度看著倒在麵前的半截身子，隻覺得這個人有些麵熟，想了一下後他不禁失聲喊了起來：“乞力滿！”

這個乞力滿可是跟隨了自己十多年的巴牙喇，素來以悍勇無懼而聞名，昔年跟隨自己出征遼東時，曾經創造了帶領一個牛錄擊潰了三千明軍的記錄，就是這麼一員聞名八旗的悍將，現在居然被一枚鐵丸給打成了兩截。

這時候，那些僥幸未中彈的戈什哈和士卒們這才紛紛有樣學樣的跳進了壕溝裡。

還沒等這些驚魂未定的清兵回過神來，隻聽到山下又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哨聲，隨後震耳欲聾的火炮聲音伴隨著密布的濃煙，一顆顆沉重的彈丸又呼嘯著衝向了黑沙嶺上的清軍陣地。

佟養性怒喊道：“明軍又打炮了！”

而這一波的炮擊明軍用的不再是實心彈，而是價格昂貴得多的開花彈，

這議論的炮擊聲勢極為浩大，劈頭劈腦的落在了清軍陣地上，先是砸在石牆或是帳篷上，隨哄然爆炸。

能夠發射開花彈的至少也是十二磅以上的火炮，不厚的炮彈殼裡塞滿了黑色火藥和細小的鋼珠，當炮彈爆炸後這些鋼珠和彈片便會變成最致命的殺人利器，隻要是在炮彈的殺傷範圍內，無論是身披幾層重甲都抵擋不住。

“轟……”

一顆二十四磅炮彈破開一道土牆後滾進了一個帳篷後終於停止了滾動，但隨後它便哄然爆炸，漫天的塵土和濃煙中碎石四處飛濺，伴隨著大股的血霧，三名躲在帳篷裡的清兵當場被打成碎肉，泥土夾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肢體亂飛。

這還不算，帳篷附近還有幾名蒙古兵雖然沒有被彈片擊中，但也被強大的衝擊波撲到在地，一個個變得灰頭土臉。

一名倒黴蛋卻是被一枚激射而來的拳頭大的炮彈正好擊中了下體，他的身體瞬間變成了兩截，身體強健的他並沒有當場死去，隻能痛苦地在地麵上一遍爬行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轟轟……”

炮彈不斷的落到了黑沙嶺上，然後不斷的爆炸，將那些正在躲避炮火的清兵炸得鬼哭狼嚎，不時有人被彈片或是飛濺的堅硬物體擊中發出慘呼聲，然後拚命的向周圍的同伴求救。

在猛烈的炮擊下，清軍的士氣瞬間降到了穀底，清兵們或是被炸得神誌不清四處亂跑或是龜縮在某個地方麵如土色眼神呆滯，有些人則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坐著，也有的人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向哪方神佛祈禱，又或是聽天由命。

看著手上的士兵一個個抱頭鼠竄，聽著周圍傳來的哀嚎聲，杜度臉上的橫肉不斷的抖動著。

往日裡杜度也算是滿清裡頗有膽略的一名將領，但今天他發下自己平日裡引以為豪的勇氣正隨著這一陣陣的爆炸聲慢慢消退。

他扭頭看去，發現身邊的佟養性已經將腦袋探出了壕溝，眼神直直的盯著山下明軍炮兵陣地。

雖然杜度不知道佟養性在想什麼，但從他緊握的雙手和咬牙切齒的表情他依舊能猜出來。

江寧軍的炮火終於停了下來，這次炮擊雖然隻持續了三刻鐘，但對於清兵來說卻是那麼的煎熬和漫長。

當炮火的呼嘯聲從密集變成洗漱最後終於安靜下來後，整個黑沙嶺上的清軍都感覺自己像是從鬼門關裡走過了一遭。

等到硝煙慢慢散去，原本被硝煙籠罩的黑沙嶺終於重新暴露在人們的視線裡。

作為遼東軍的大佬，孫承宗自然不會空手瞭望，隻見他手裡拿著楊峰贈送給他的望遠鏡不斷的觀察著，臉上的表情也在不斷的變化，而其他有千裡鏡的遼東軍將領也沒閒著，一個個都在密切的觀察著。

不少人一邊觀察一邊倒吸著涼氣，此事的他們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雖然遼東軍是和江寧軍打交道最多的，但此時不少人看著黑沙嶺上的清軍陣地，總感到一股涼意從脊背後升起。

江寧軍的炮擊實在是太嚇人了，哪怕這兩年遼東軍陸續從楊峰手裡購買了六十多門火炮，但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火炮居然還可以這麼玩。

將一兩百門火炮集中到一起，然後同時對著地方的陣地進行炮擊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效果，從剛才的炮擊效果來看，清軍傷亡可不輕，雖然不能確切的估計出準確的數目，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黑沙嶺上的清軍士氣肯定已經開始低落。

就在遼東眾將暗自心驚的同時，尖銳的哨聲再次響起，伴隨著尖哨聲，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江寧軍突然站了起來，開始朝著黑沙嶺緩緩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