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的響起,眾人都紛紛驚訝的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看到一名貌不起揚的年輕人,這名年輕人中等身材,麵有菜色的他穿著一件洗白了的青衫,看起來頗為落魄的模樣。
“竟然是他?”
“路自建,怎麼是他?”
看到說話的人後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這個年輕人名叫路自建,是住在西城區的一名秀才。
隻是他雖然是個有功名的秀才,但在當官的都一抓一大把的京城,區區一個秀才實在跟一個路人甲沒什麼兩樣,加上他父母早逝,自己又隻顧著讀書,連續靠了幾年也沒有通過鄉試取得舉人功名,日子過得極為窘迫,百姓人家常說的窮秀才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隻見路自建站了起來昂著頭道:“伯爺,正所謂夫文言者,信也、義也、聖人之道也!原本學生聽聞伯爺並能秉承聖人教誨創辦報社刊行報紙後還極為高興,以為伯爺要行教化之道,讓更多的百姓能能學習聖人之言,沒曾想伯爺竟然如此自甘墮落,放棄文言文而改用白話文,那這份報紙辦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如何教化百姓?”
看到路自建竟然跟楊峰當麵杠上,一旁的人在佩服他勇氣的同時也暗暗吃驚,要知道現在他們麵對的可是一位大明的伯爺,掄起身份地位比起他們何止高了幾條街,這位倒好,竟然就這麼毫不留情的懟了過去,他就不怕江寧伯發怒讓人把他揍一頓嗎?
正當眾人都心中忐忑的看著楊峰,生怕發怒之下派人將路自建拖出去狠揍一頓時,楊峰卻罕見的沒有發怒,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路自建,“你是何人?”
路自建朝楊峰拱拱手:“學生路自建,請伯爺指教!”
看著麵前雖然穿著寒酸但卻一臉傲氣的年輕人,楊峰不用多想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年輕人,這樣的人一般來說性子都比較倔也很是叛逆,讀了幾年書後便認為自己什麼都懂,已經有資格指點江山了。
嗯,在後世,人們通常把這樣的人稱之為中二少年。
“好,那我就教教你!”
對這樣的人楊峰向來是毫不客氣的,對付中二少年楊峰曆來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大耳刮子扇他,狠狠的扇他。
“你把文言文看得那麼厲害,那本伯問你,若是咱們的報紙上全都用文言文來書寫,除了讀書人之外,外麵的平民百姓有幾個人能看懂?”
對於這點路自建早已想過,他不假思索的說:“文言文自然是沒有多少百姓看懂,但吾輩讀書人所謂何來,不就是為了聖人說的教化天下麼?百姓看不懂不要緊,咱們可以教他們嘛,隻要咱們秉承有教無類的宗旨,總有一天咱們大明的大多數百姓終究會看得懂的。”
“總有一天是哪一天啊?”楊峰似笑非笑的看著路自建:“不會要讓本伯等到頭發都花白了吧?”
路自建皺眉道:“伯爺此言差異,既然想要教化天下就不要怕花時間,隻要咱們朝著這個方向……”
“夠了!”
楊峰打斷了他的話,“本伯沒有時間聽你在這裡長篇大論的說這些廢話,自從孔子出世以來兩千多年都過去了,尚且沒有做到教化天下,你憑什麼認為本伯可以?你若是有那個決心可以自己上大街上拉著那些百姓進行教化,本伯絕不攔著你。但是在此之前咱們要做的最重要的是讓咱們這份報紙存活下來,否則咱們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談什麼教化天下,談什麼有教無類。”
“咱們辦的報紙是要讓普通老百姓看得懂聽得明白的報紙,而不是那些寫著子曰詩雲隻是讓讀書人自己關起門來看的東西,你們聽明白了嗎?如果聽明白了可以留下來,如果還不明白或是不想明白的話,本伯隻能說大門就在那邊,走好不送!”
楊峰的話說得很堅決也很冷酷,同時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這些自視甚高的讀書人,要麼聽我的話留在這裡領每個月五兩銀子的高薪,要麼就回到家裡吃自己,彆特麼在老子這裡充大爺。
看著楊峰麵部無表情的麵容,在理想與高薪的選擇中絕大不認選擇了後者,畢竟能來到楊峰這裡應聘的大多都是科舉無望或是家庭確實很困難的讀書人,否則他們也不會來到這個幾乎是文官公敵的江寧伯開辦的報社裡來應聘。
路自建幾次想要拔腿走人,但一想到自己那早就家徒四壁的破院子和已經空得能跑耗子的米缸,他原本想要邁出去的雙腿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的釘在了原地。
看著坐在原地的眾人,楊峰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看來諸位算是同意了本伯的話。那麼接下來諸位也算是本報社的一份子,在座的各位全都是本報社的編輯了,但是報社現在還缺一名總編,原本總編一職是要從各位當中挑選出來的,但由於諸位初來乍到,本伯也不知道在做的各位誰有那份能力,所以總編這個職務暫時由本伯指派的人擔任,諸位對此沒有意見吧?”
在場的人對視了一眼,都發現彼此的眼中都冒出了一股綠光,不約而同的齊齊點頭:“如此甚好!”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注意觀察楊峰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中已經閃動著一種叫做惡作劇般的笑意。
“那好,既然如此,你們就先見見你們未來的總編和財物總監吧”
說完,楊峰對著正站在身後的宋燁點了點頭,後者則是拉開了身後的窗簾,露出了兩道纖細的身影,很快屋子裡便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聲……
…………
半個時辰後,楊峰站在院子的門口目送著那些離去的人臉上露出了不可抑止的笑容,鄭妥娘走到了他的身邊有些忐忑不安的對他道:“夫君……這樣做真的行麼?妾身很擔心自己和布木布泰妹妹能否壓製這些心高氣傲的讀書人呢。”
楊峰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怎麼就不行了,彆忘了你在秦淮河的時候可是南京有名的才女,而布木布泰也是生性聰慧喜好讀書,又有謀略,有她輔佐你,我對報社的發展很有信心!”
原來,鄭妥娘和大玉兒就是楊峰為新辦的報紙選的總編和財物總監。楊峰還清楚的記得剛才一幫讀書人看到鄭妥娘和大玉兒倆人時那種眼珠子都要凸出來的模樣。
說完,楊峰扭頭對身後的大玉兒問道:“布木布泰,你有信心和妥娘姐姐一起辦好這份報紙嗎?”
“一份驛報而已,誰說我沒信心的?”大玉兒一臉的自信,表示這不過是小菜一碟,不過她隨後的話也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況且我隻負責掌管報社的錢財而已,妥娘姐姐才是總編,若是有什麼事第一個要找的也是妥娘姐姐,不是麼?”
“嗬嗬……”
楊峰笑了起來,伸手在大玉兒的腦袋上揉了一下,大玉兒立刻就象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一般跳了起來:“楊峰……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頭!”
“哼……”
看著氣哼哼的大玉兒,楊峰和鄭妥娘都笑了起來,不管大玉兒外表多麼的聰慧,但她畢竟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少女,而這個年齡的少女最討厭的就是彆人把她當成孩子,所以才會對楊峰摸她的腦袋有如此大的反映。
笑過之後,鄭妥娘又問道:“相公,既然咱們已經決定辦報紙,那麼自然要為它取一個名字,不知您想好取什麼名字了嗎?”
楊峰想了想後說道:“這份報紙就叫真理報,你們看如何?”
“真理報?”大玉兒蹙起了可愛的小眉頭,“這個名字有什麼緣故嗎?”
而一旁的鄭妥娘思索了一下後卻是睜大了眼睛,隨後喃喃道:“真理虛寂,惑心不解,雖不解真,何妨解俗。相公……這個名字取得好。”
楊峰哈哈大笑起來:“妥娘你錯了,我之所以取這個名字可不是這個意思。在為夫看來,真理便是最純真,最符合實際的道理,為夫便是要用這份報紙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讀書人,不是隻有那些所謂的聖賢書才能教人道理,其實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東西是他們不知道的。你看著吧,隻要咱們這份報紙能夠辦下去,用不了幾年我要讓真個大明都能聽到我楊某人的聲音!”
看著楊峰那充滿自信的聲音和堅定的笑聲,鄭妥娘望著他的目光裡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迷醉和崇拜,這就是她鄭妥娘的男人,就連大玉兒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崇拜,不過很快就被她掩飾了,嘴裡還輕聲道:“大話人人都會說,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彆到時候做不到那可就鬨笑話了。”
“布木布泰你放心好了,這一天絕對不會太遠的!”楊峰的話語裡帶著強烈的信心……
吳老大是京城一帶有名的排版師傅,一手祖傳的活字排版功夫在整個京城都是有名的,近年來好幾家書局都找過他想請他到書局擔任排版師傅,但都被他婉拒了,這些年吳老大憑著他的手藝在京城帶著幾個徒弟接一些散夥都能夠過得很滋潤,自然不想到書局去被人約束,不過這幾天又有人找上了門。
這次找上門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頭戴方巾,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讓人一看就能心生好感。
這位自稱是姓陳的中年人前天就找到了吳老大想要請他去一件新開的報社擔任排版師傅,但卻吳老大給拒絕了,沒曾想今天他又來了,隻見他拱手道。
“吳師傅,陳某人又來打攪您了。我們家老爺聽說您在京城一帶都是赫赫有名的排版大師,所以想請您去咱們新開的報社擔任排版打師傅,薪酬好商量,”
吳老大眉頭微皺,推辭道:“這位老爺,小人早就跟您說過,小人這份手藝是祖傳的,祖上有過規矩傳子不傳女,所以小人隻能謝過貴東家的好意了。”
姓陳的中年人依舊微笑道:“吳師傅您誤會了,我們東家絕沒有窺探您祖傳手藝的意思。我們東家說了,此番請您去我們的報社任職用的是一種新的排版機器,跟您原來的拍板有著很大的不同,所以您的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吳老大一聽到這裡臉色有些微微一變,這位姓陳的中年人雖然嘴裡說得很客氣,但話裡的潛意思他卻聽得明明白白,你那點被你當成珍寶的手藝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們壓根就看不上眼。
吃飯的手藝被人藐視的吳老大心中不禁湧起了一絲怒氣,不是他自吹,想他吳家雖然在京城名聲不顯,但在書局這個行當中卻是響當當的一塊金字招牌,彆人或許可以在身份上瞧不起他這個手藝人,但在他專業上卻從來沒有人敢小瞧他,這也是他能在這一行混得風生水起的原因。
“這位老爺,既然您已經有了新的機器,又何必來找小老兒,讓小老兒去獻醜呢?小老兒還是那句話,小老兒是不會將祖傳的手藝傳給外人的!”吳老大說完站了起來,對著姓陳的中年人拱了拱手做出了請的手勢。
直到這時,姓陳的中年人一隻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隱藏了起來,他深深的看了吳老大一眼這才說道:“既然吳師傅對我們家報社偏見如此之深,那陳某人也就不再說什麼,告辭!”說罷,他站了起來大步朝著外麵走了出去。
“什麼……你說那位姓吳的師傅不願意來咱們報社任職?”
在楊峰買下來的那棟作為報社總部的四合院裡,鄭妥娘的黛眉微微皺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是的夫人!”陳添很是有些羞愧的點了點頭,作為最早跟隨楊峰的那一批人,陳添被楊峰派去雲南滇緬一帶收購翡翠,最近才被楊峰調到京城來,他很是不好意思的說:“那個姓吳的師傅誤以為咱們是要竊取他祖傳的排版手藝,所以屬下幾次去請他都是無功而返。”
“這些手藝人啊!”鄭妥娘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年頭有點手藝的人都將祖傳的那點東西當成了寶貝,半點都不肯泄露出去,但偏偏對朝廷的機密大事泄露卻豪不上心,這也算是一大奇觀了吧。
“算了!”鄭妥娘也發了狠:“沒了張屠夫難不成咱們還得吃帶毛的豬不成,陳先生你這兩天另外再去招人,哪怕是生手學徒也不打緊,一定不能耽誤了咱們報社的發行!”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