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破廟中的孫亦諧、黃東來和薑暮蟬三人,在一番商議過後,便從廟中走了出來。
沒成想啊,他們剛出廟門到了前院兒,迎麵就看見一位同樣穿著火蓮教衣服的人,正從院兒門口那兒走了進來。
卻見此人,一身火蓮教聖服,背背單刀,其衣服上還沾了些血跡;他那長相,也是讓人一眼難忘,因為他始終掛著一張讓人看著就不太舒服的笑臉。
想來各位也看得出來,這位,正是在不久前大鬨青蓮堂的笑無疾。
當然了,在書裡是“不久前”,但距離我上次跟大夥兒說這段兒的時候,可得有半個月了。
那麼這笑無疾又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的呢?
咱三言兩語講一下您就明白了——
前些日子,在那惺惺山的山寨中,雙諧給了那草堂公子聞玉摘一個麵子,暫且放走了笑無疾。
那之後,笑無疾就一路往西南方向跑,但他可不能像雙諧那樣光明正大地走大路,因為他知道聞玉摘在找自己,而聞公子這人在江湖上朋友多、耳目也多……像笑無疾這種長得那麼有“特色”的人,若也像雙諧這樣每天在官道上大搖大擺的走,怕是早就被逮到了。
因此,笑無疾這一路上,繞了不少的小道,以至於他也就比途中耽擱了好幾天的雙諧稍早了一天抵達濟寧城。
其實呢……如果笑無疾知道孫黃二人也是在朝著這個方向旅行,那他一開始就會往北走了,他哪兒能想得到事情這麼巧,自己隨便挑個方向就跟那兩位是一致的。
長話短說,對雙諧的行蹤並不知情的笑無疾自以為跑到了濟寧這麼遠,自己差不多也就可以安心了,於是他就開始搞事。
他能搞什麼事兒呢?那當然就是去當“壞人”了。
笑無疾想當壞人,並不是因為他的本性有多壞,也不是因為他覺得做壞人有多快樂、多光榮……相反,在他內心深處,認為做壞人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要做。
他就是要做那最最下等、最最膚淺的壞人……隻有這樣,才最能丟他爹的臉;若能把他爹活活氣死,那就更好了。
而火蓮教徒的身份,顯然可以滿足笑無疾的這種需求。
於是,就有了此前他投靠青蓮堂的那一出。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笑無疾剛混上了個席官的身份,那身衣服都沒穿熱乎呢,就驚聞孫亦諧和黃東來已進了濟寧城,而且和火蓮教結下了梁子,這他還能待得下去?
雖然笑無疾此前中的蠱已經過了觸發的時限,無疑是失效了,但領教過雙諧手段的他,深知那倆貨的厲害……在他的腦海中,火蓮教和東諧西毒對上,那滅教隻是個時間問題了,他可不想跟這船一塊兒沉呐。
所以笑無疾當場就反了水,準備“棄教”跑路。
那青蓮堂的堂主陳祖和那幾個席官,也是不開眼,他們以為十個打一個,又是主場作戰,外麵還有那麼多兄弟呢,怎麼都不可能讓這笑無疾跑了吧?
這……就叫對自己的定位不清晰。
你們火蓮教是幫什麼人?連薑暮蟬這樣的綠林飛賊都知道,除了教主火蓮大仙之外,火蓮教內人均酒囊飯袋;連彭二那種貨色都能當上青蓮堂的“第五席”,那其他人的實力可想而知啊……堂主就算是比席官厲害些,能強到哪兒去?他們那點武功,也就欺負欺負老百姓還管用,真遇上江湖高手,怕是連三流的都能和他們有來有回。
而那笑無疾是什麼人?悟劍山莊蕭準的獨子,自幼便是公認的天才劍客,即便如今已棄劍用刀,照樣也是聞玉摘認可的“刀劍七絕”之一……以他實力,殺那青蓮堂的十個三流貨色,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但是呢……跑,他還是要跑的。
火蓮教再不濟,成員也有一千來人,背後還有官府撐腰,真要被他們給圍了,縱然你武功再高,等內力體力耗儘,也是要死的;畢竟笑無疾也不是絕頂級高手,打十個他是可以,但打幾百個……想都彆想。
打過架的都知道,打鬥時的體力消耗,那是指數級的:讓你打十個小學生,你或許能比較輕鬆的取勝,但若是讓你打一百個,哪怕分成十批,一批一批上來跟你打,那基本上到第三第四批你就累趴下了。
而且,這還是在對方不使什麼“花招”的前提下,假如對方放弓箭、放毒煙、放火……那你死得更快。
當初那采花大盜“紅梅雀”的武功便不差,還不是被孫亦諧帶著一幫普通人,再略施些手段,就栽在了雨棲樓裡。
綜上所述,笑無疾從青蓮堂殺出來之後,也是在城中東躲西藏的,然後呢……他就往那人少的地方跑,那麼哪裡人少呢?列位看了前麵幾段兒的都懂的啊。
這不,他就跑這破廟來了……
此刻,和孫黃薑三人一個照麵,笑無疾端的是一驚。
他還愣在那兒沒開口呢,孫亦諧就指著他喊道:“我靠!是你!”
笑無疾一聽這句,頭皮都麻了,當時就在心裡嘀咕:“不會吧……難道這兩位就是為了把我趕儘殺絕才一路追到這濟寧來的?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倆連火蓮教的衣服都換上了,幾個意思啊?你們連我準備投靠火蓮教的事都預判到了?這是準備混進教中來弄死我唄?”
這情急之下,慌亂之中……笑無疾也是一咬牙一跺腳,乾脆,不說了,我也跟你們拚了吧。
今天若不在這裡乾掉你們,我怕是早晚也得死在你們手裡啊。
就這麼想著,笑無疾二話沒說,拔刀便上。
他出的一招“濁浪排空”,橫蕩疾出,刀芒一閃,殺鋒已至。
錚——
下一秒,刀鋒交纏銼離之聲乍起。
薑暮蟬的刀迅然出鞘,輕鬆擋下了笑無疾的刀式。
在這一刀之前,笑無疾不認識薑暮蟬,薑暮蟬也不認識笑無疾。
但當薑暮蟬接下這笑無疾這一刀後,他們便算是認識了——不認識對方的人,也認識對方的刀。
“好刀法……報上名來。”笑無疾知道,“人”會騙人,但“武”不會;隻是這一次交鋒,他便可確認,對方是一個他有必要知道名字的對手。
“嗬……你先報一個我聽聽。”薑暮蟬也是個挺愛笑的人,但他的笑就讓人看著很舒服。
此刻薑暮蟬想得倒沒有笑無疾那麼多,他瞅見一個穿著火蓮教衣服的人突然就拿刀殺過來,他當然是要擋一下的。
“在下笑無疾。”笑無疾應道。
“哦……原來是笑兄。”薑暮蟬道,“在下薑暮蟬……‘鈍刀’,薑暮蟬。”
笑無疾很久不混江湖了,對綠林道上的人則是向來都不熟,所以他也沒聽過“鈍刀”這個綽號,隻是接道:“閣下是東諧西毒的朋友?”
“是啊。”薑暮蟬回了一句,立刻就反問,“那閣下是孫兄和黃兄的仇人咯?”
“仇人倒算不上。”笑無疾道,“但既然他們不肯放過我,我也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他這話說得……連孫黃二人都有點沒聽懂,因為雙諧也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遇上笑無疾。
但在一方看來是巧合的事,在另一方看來或許就是一種針對了。
“哦?”薑暮蟬聞言,挑眉道,“笑兄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嗎?”
在小薑的認知中,孫黃二人是好人啊,所以他自然就認為笑無疾是壞人了。
笑無疾被這麼一問呢,那自暴自棄的傲嬌感就有點兒出來了,他當即報以冷笑:“好說……在下姑且當過幾年山賊,那傷天害理的事嘛……這些年做了多少,我也數不過來了。”
“山賊?”薑暮蟬察覺出對方的語氣有點怪怪的,但也沒深究,“我看你武功‘還不錯’,不像是區區山賊啊。”
這……是笑無疾近期內第二次得到“不錯”的評價了。
上一次,是那海蒼峰海大俠給的,咱也解釋過了,對笑無疾來說,“不錯”這種評價,跟罵人也差不多。
所以,笑無疾當時就有點惱火了。
海蒼峰的蒼龍刀法確是高絕,他要說,便說了,但你薑暮蟬是什麼人?看起來和我年紀也差不多啊,估計還比我小幾歲,你也這麼說?
“能贏了我,再論錯不錯的吧!”於是,笑無疾輕叱一聲,順勢又殺了上來。
薑暮蟬見狀,不敢托大,也是立刻提刀,謹慎應之。
其實單論刀法呢,薑暮蟬自己悟出的這套“鈍刀”可說是獨一檔,比笑無疾那套由劍法轉變而來的刀法高明得多,但前文也說了,薑暮蟬練的是下品內功,加上他現在還有內傷在身,所以即便招式更高明,他在打鬥中依然是處於下風。
好在……他這會兒並不是孤軍奮戰。
孫亦諧和黃東來可不是那種會站在旁邊給他們創造“公平對決”條件的人,在這種能三打一的情況下,他們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雙諧一個拔出了村好劍、一個祭出了三叉戟,兩道身影一左一右快速閃到了笑無疾兩旁,十分默契地就開始給薑暮蟬掠陣。
此時要是有個旁觀者路過,往這破廟的院兒裡一看,便可看到四個穿著火蓮教聖服的人打在一處的“奇景”……
當然了,這景象也沒持續太久。
起初笑無疾突然襲擊的時候,並沒有料到薑暮蟬是個高手,但那也無妨,因為他也發現了對方的內力不強;因此,縱然是和小薑拚過一刀後,笑無疾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在孫黃二人幫忙的前提下迅速解決戰鬥。
但實際一打,笑無疾便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且主要的問題,還是出在孫亦諧身上。
上一次在山寨裡遇到孫黃二人時,笑無疾便沒覺得這兩位的武功比自己高,尤其是那孫亦諧,在笑無疾眼裡幾乎就是可以忽略的戰力。
所以此刻,笑無疾注意力的重點,也都放在了薑暮蟬和黃東來的刀式劍招之上——對於他倆的攻擊,笑無疾會小心應對,適當躲避;而對孫亦諧那粗糙無力的戟招,笑無疾都是在隨手甩刀格擋。
他哪兒知道……孫亦諧用的“寶兵刃”。
擋個一兩次他還沒覺出來,但三五次之後他就發現不對了……我刀上怎麼有那麼多裂口啊?
然,笑無疾剛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下一秒便聽得“乒乓”兩聲……在薑暮蟬和黃東來的一輪合擊中,他的刀被斬斷成了三截。
械鬥之中突然折了兵器,這可是要命的。
笑無疾可不是林元誠,就算他還在用劍,他也比不上林元誠。
所以,這一招二式一過,黃東來和薑暮蟬的一刀一劍,便架在了笑無疾的脖子上。
又過了兩秒,笑無疾的後腰處,還頂上了三叉戟的戟鋒。
“真是小看你們了……”事到如今,笑無疾也隻得認栽。
這事兒還真怪不了彆人,是他自己判斷失誤,若他在院兒門口一見這三人扭頭就走,估計也走得脫,但他選擇了上去剛正麵,就得承擔後果。
“少廢話!”孫亦諧雖然在那三人中是武功最弱的,但贏了之後他可是態度最跳的,且至少比最強的隊友還跳三倍,“失敗者就給老子閉嘴!先跟咱們進廟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