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雖是雍親王的鐵杆兄弟,但是兩人的脾氣性格卻是不同。
如果說雍親王這人是睚眥必報的話,那麼怡親王卻是心胸開闊待人真誠。
在早年間,康熙就稱怡親王為吾家千裡駒,更有義王的稱呼,由此可見怡親王的度量。但他這種性格,爭位是絕對不成的,要知道能上位者那一個不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之輩?
不過,正是因為怡親王的這種性格,才能成為雍親王最為信任之人,並委以重任。同樣,阿紮蘭敢說這些話,那也是因為他是怡親王,如果換一個人,就算阿紮蘭出身尊貴,地位不凡那也是斷然不能直言的。
默默沉思著,怡親王心裡其實知道阿紮蘭這番話極有道理,鄂爾泰無論是能力還是在清廷中的影響力都是無人可比的,何況他現在還是清廷中少有幾位掌握兵權權的統帥。
自中原大戰後,清廷的兵力被四分五裂,眼下掌握軍權的無非是遼東、西南、西北和蒙古這幾處。遼東基本控製在怡親王手中,西南局勢不明,那是因為誠親王的原因,至於西北就更為複雜了,雍親王控製中樞後一直在想辦法收回西域軍權,可要做到並不是那麼簡單的,除此之外擁有清軍最精銳部隊的鄂爾泰是如今清廷極為重要的一支力量。
但是,由於建興皇帝和耿額之事後,雖然鄂爾泰名義上依舊服從清廷指揮,可實際上從他由山西退出長城後並未按雍親王的意思進入甘肅,或者東入遼東,反而直接在蒙古駐紮下來,僅此一點就能看出鄂爾泰心中的顧慮。
說白了,鄂爾泰是不信雍親王,作為曾經建興皇帝的心腹,現在建興已失去了權利,朝政全部落在雍親王手中。鄂爾泰擔心一旦去了甘肅,或者東入遼東,那麼他的下場是否會和耿額一樣呢?
對於自己這位四哥,怡親王可以說比任何人都了解。假如說雍親王肯輕易放過鄂爾泰那是肯定不會的,畢竟鄂爾泰不是普通人,至少有機會奪去鄂爾泰的兵權那是肯定的,至於殺了他倒不一定,鄂爾泰可不是耿額,他在軍中威望甚高,雍親王如果做的這麼決,那必然會激起許多人的反對。
而現在,阿紮蘭勸說怡親王拉攏鄂爾泰,甚至要通過怡親王和雍親王的關係徹底消除鄂爾泰的顧慮,這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不容易。
怡親王一旦這麼做了,雍親王或許會賣他一個麵子,可同時也會讓兩人一直親密無間的關係產生裂痕。對於這位四哥,怡親王是再清楚不過的,萬一被他記恨上了的話,再消除隔閡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王爺!我大清已如此,再也經不起消耗,當聯手禦敵,眾人齊心啊!”見怡親王遲疑不決,阿紮蘭再勸。
抬眼望向阿紮蘭,看著他真摯無懼的目光,怡親王心中微微感動。
阿紮蘭的身體他是知道的,這些日子照顧阿紮蘭的醫生就是怡親王特意安排的,對於他的病情早就有醫生私下同怡親王講了。
按照醫生的說法,阿紮蘭的病已是極重,如果安心修養,不過問世事的話,或許還能再熬上兩年。可一旦操勞過度,憂心國事,那麼阿紮蘭的時間恐怕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了。
可以說,阿紮蘭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他已一步步走向了生命的終點,即將離開自己。而在這個時候,阿紮蘭依舊不顧自己的身子,還在為大清,為他著想,作為朋友怡親王如何不感動?
“好吧,此事我來辦,無論如何讓朝廷下旨令鄂爾泰安心。”
“王爺英明!”阿紮蘭頓時大喜,連忙起身要行禮。可誰想剛剛站起身來,還沒等他站穩,整個人就搖晃了一下,緊接著臉色變得蒼白,眼前猛然一黑就朝後倒去。
在陷入昏迷,失去意識的瞬間,阿紮蘭似乎聽到怡親王焦急萬分的呼喊,但很快這呼喊聲就如同消散的煙雲遠去……。
阿紮蘭不醒人事昏倒,他這一倒下就是足足五日,等到第六的中午時分,阿紮蘭終於轉醒。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得身邊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這聲音阿紮蘭很是熟悉,那是自己的夫人,而之後他的視覺也逐漸恢複了,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眼前熟悉的情景,這應該是在自己家中的臥室床上。
“醫生,快!快看看。”
不一會兒,阿紮蘭的夫人帶著醫生就回到了房間,醫生連忙上前察看阿紮蘭的情況,隨後伸手為他診脈。
過了片刻後,醫生微微點頭,對阿紮蘭夫人說道:“將軍的病情暫時穩住了,眼下需好好修養,此外記得將軍如今虛不受補,人參這些東西絕對不能用,每日戒葷食,食些清淡飯菜即可。”
“那用藥呢?”夫人急切地問道。
醫生沉思了下道:“方子等我過會重開一個,之前的方子也不能用了,夫人切記千萬不要大意。”
“謝謝先生,小蘭,去取十兩銀子交於先生,請先生去偏廳開方。”夫人對一旁吩咐道,醫生起身行了個禮,隨後由夫人的侍女帶著離開了臥室,去了偏廳。
這時候,阿紮蘭的意識已恢複了大半,夫人和醫生的對話也全聽在耳中。躺在床上,他全身無力,想坐起卻絲毫辦不到,無奈隻能發出輕微的呼喊,夫人聽後急忙過來詢問如何。
“扶……扶我起來。”
“將軍……大夫說了您得養著!”夫人勸道。
“躺久了,扶我坐起來吧。”阿紮蘭艱難地說道。
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氣,夫人無奈隻能幫著阿紮蘭緩緩坐起,同時拿了墊子放在他的背後,讓他儘量在床上坐著舒服些。
坐起了後,阿紮蘭的精神比之前稍好了些,說話也利索了不少。
“我躺了幾日了?”
夫人抹著眼淚道:“將軍睡了已有五日了,當日將軍突然昏倒,可怕妾給嚇死了,將軍,您可得保重身體啊,如果您有個三長兩短,讓妾如何活下去啊!”
看著自己的發妻落淚,阿紮蘭的心中也不怎麼好受,自己這個身體拖累,讓夫人這些受苦了。而且這一次昏迷不醒,時間如此之長,阿紮蘭可以想象到夫人心中的焦慮。
但是,阿紮蘭也是無奈,他甚至不敢想象一旦自己真的死了,自己的夫人又將如何,對了,還有自己的孩子,他們還年幼的很,到時候孤兒寡母,就算有怡親王和兄長等人照顧,恐怕將來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想到這,阿紮蘭心裡也不好受,不過他很快就把這些暫時拋在腦後,勉強抬起手摸了摸夫人的頭發,笑道:“這不是好過來了麼?彆哭了,哭紅了眼就不好看了。”
“將軍……!”阿紮蘭如此說,夫人心中更是悲切,抱著自己的丈夫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輕聲安慰了她幾句,這才漸漸恢複了平靜,接著阿紮蘭問起了自己昏迷後的事,夫人告訴他是怡親王送他回府的,而且還請了幾位大夫一起救治。至於其他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就不知了,不過這幾日一直有不少人來看他。
“王爺今日來了麼?”阿紮蘭隨口問道。
“王爺前日來了,昨日未來,不過將軍剛醒,妾已找人通知王爺了,估計王爺得知將軍醒來會馬上過來的。”夫人如此回答。
雖然夫人的回答沒有問題,可是阿紮蘭聽後頓時一皺眉頭,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和怡親王少年相識,兩人情同兄弟,更深知怡親王這人的脾氣性格,按照怡親王的個性,自己暈倒昏迷必然會每日前來探望,怎麼會昨日未來呢?這明顯就是有問題的。
怡親王不是性格涼薄之人,這點阿紮蘭很是清楚,他昨日未來那麼解釋隻有一個,怡親王抽不出身過來探望。而在這時候,又會有什麼事令怡親王抽不出身的?想到這阿紮蘭不由得心中暗驚,難道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昨天除了王爺未來,還有誰沒來?”阿紮蘭繼續問。
夫人告訴他昨天不僅是王爺沒來,就連永謙也沒來,還有其餘幾位在盛京的同阿紮蘭關係較好的大人也未過來。一聽到這,阿紮蘭頓時明白肯定是出了大事,要不絕對不會是這種樣子,當即他哪裡還坐得住,就讓夫人幫自己拿衣服,他要馬上去怡親王府。
見阿紮蘭如此,夫人急勸,說什麼他身體虛弱,根本不能下地,眼下如何能去得了怡親王府?可是阿紮蘭卻始終堅持,夫人無奈隻退而求此,說讓人抬著他去,對此阿紮蘭倒無疑義,隻要能去怡親王府就行,至於怎麼去倒是無所謂。
就這樣,勉強換好了衣服的阿紮蘭由幾個奴才抬著直接出了府,朝著怡親王府方向而去。當得知阿紮蘭帶病被人抬過來的消息後,正在同幾人議事的怡親王頓時大吃一驚,隨後連忙起身帶著眾人出府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