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德川家繼以為朱一貴還在長崎樂不思蜀的時候,誰想第二天就突然接到朱一貴已經到了江戶的消息。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德川家繼詫異莫名,就連一向自認為足智多謀的間部詮房也搞不清楚這朱一貴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他們見到匆匆趕來的井上正岑,直接詢問大明天使是否在長崎出了什麼事,又或者其他原因惹惱了對方,為何好好的突然就到江戶了呢?
“殿下,大人,臣也不知。”井上正岑皺著眉道:“朱提督在長崎並未遇見什麼不快之事,這點臣能保證。而且隨船前來時,臣也問了朱提督為何突然要這麼急來江戶,朱提督隻是告訴臣說了在長崎呆膩了,想到江戶看看,順便拜訪一下殿下,至於其他的卻什麼都沒說。”
井上正岑的話更讓德川家繼他們納悶了,作為大明赫赫有名的將領,又是皇族身份,這朱一貴行事卻怎麼如此古怪?仿佛有些隨心所欲一般。想到這,德川家繼同間部詮房對視了一眼,一時間兩人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
“殿下,朱提督已經登陸江戶,臣來前朱提督讓臣向殿下表示問候,並希望能儘快覲見殿下……。”井上正岑繼續說道,當然這話是比較委婉的,朱一貴自然不會這樣降低自己的身份。
就算是德川幕府是日本的真正統治者又如何?對於大明而言日本僅僅隻是屬國,以朱一貴在軍中的身份再加他隱隱約約皇族的背景,最多也就是讓井上正岑給德川家繼帶個話,告訴對方他朱一貴來了,要和德川家繼見上一麵罷了。
當然了,作為幕府的臣子,井上正岑自然要把這些話藝術加工一下,免得將軍聽了不高興。反正意思就是那個意思,話帶到就行,何必糾結細節呢?
朱一貴從長崎到江戶僅用了一日時間,如今正是第二日的中午時分。
朱一貴這樣迫不及待地要見德川家繼,更讓德川家繼和間部詮房有所警惕,再加上他們剛才所想的那些,更懷疑朱一貴是有深意和目的的,假如拒絕見麵,又或者拖延見麵時間,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會給幕府帶來被動。
想到這,德川家繼答應了朱一貴的見麵請求,讓井上正岑去安排。等井上正岑走後,德川家繼就同間部詮房對此事商討了起來,可討論來討論去,他們也沒討論出個結果,隻是覺得朱一貴此來的目的是為了接觸地方大名並敲打幕府,至於其他就想不出來了。
一個多時辰後,穿戴著大明官服的朱一貴被引入了將軍禦所,見到了當代將軍德川家繼。德川家繼以主人的身份由間部詮房陪同,在禦所親自招待了朱一貴。
朱一貴在將軍禦所呆了大概一個半時辰,直到太陽快落山時這才離去。總得來講,這次會晤是在雙方友好的氣氛下進行的,作為大明的高級將領和使者同日本的實際統治者德川家繼,在對於兩國之間的關係、貿易、文化、軍事等各方麵的合作和目前狀態進行了深入探討,並基本達成一致。
同時,朱一貴還代表大明皇帝關切地問候了德川將軍的健康和個人問題,在得知德川將軍馬上就要成婚的時候,對此表示真摯的祝福和問候。
此外,大明方麵對日本的政局表示一定的關心,希望各地大名能夠團結在以德川家繼為核心的周圍,為日本國的強盛繁榮做出努力。而德川將軍也表示,作為幕府一定會為穩定日本作出貢獻,依托大明,跟進大明的腳步,兩國之間保持世代友好……。
直到朱一貴離開,有些暈呼呼的德川家繼到結束都沒搞明白朱一貴的真正來意,更不清楚朱一貴對於幕府的態度是好是壞。而朱一貴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代表著他的意思又或者代表著大明皇帝的意思。
彆說他了,就連間部詮房也有些迷糊。在朱一貴來前,他們對朱一貴的此行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可最終在見過麵後又覺得這所有的猜測似乎又不靠譜。一時間,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著小眼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不過有一點卻讓他們心裡鬆了口氣,那就是朱一貴在見麵時明確表示,朝鮮是朝鮮,日本是日本,這個態度讓他們總算放了心。
離開將軍禦所,朱一貴回頭向身後的禦所看了一眼,嘴角掛起了一絲不經意的笑容。
這一次到日本,朱一貴不按常理出牌,無論是在長崎又或者突然抵達江戶,其行蹤和舉動令人捉摸不定。
其實,這都是朱一貴的刻意為之,雖然大明在日本有著信息渠道,其中通事處的番子早就在大明逼迫日本開港後就進入了日本,並陸續把日本各處的情報送往大明本土。
但是相比朝鮮,日本是有著不同的。
日本國的政治結構比朝鮮更為複雜,而且德川幕府控製地方的力度也超過朝鮮。再加上天皇和將軍的特殊關係,另外還有日本國民的民族性不同等因素,此外大明在日本並沒有駐軍,這也使得日本雖然是大明屬國,卻依舊保持著獨立性和自主權。
所以朱一貴在接到朱怡成的命令,讓他儘快離開朝鮮,先去日本然後轉北海道,之後再前往新明的時候特意提到了讓朱一貴到了日本後考察一下日本國的情況,尤其是要了解一下日本地方和幕府等各階級對於大明的態度尤其是日本幕府的真實狀況。
對於這個任務,如果是普通的了解恐怕耗時極長,畢竟作為大明使者,朱一貴等人在日本很是醒目,而且一旦直接詢問又或者暗中調查,肯定會引起日本方麵的警惕。
由於日本和朝鮮的不同,這樣做還會帶來幕府包括地方大名的判斷錯誤,萬一那些腦洞大開的日本人胡思亂想誤會了什麼,從而導致政局的變化,對於大明而言反而是件壞事。
朱一貴號稱鴨王,領兵作戰向來天馬行空。如果說整個大明軍中誰的領兵打仗的能力最強,朱一貴肯定排不到第一,但是如果說大明軍中誰打仗時計謀百出,往往能在意料之外用奇謀製勝的話,那麼朱一貴當仁不讓。
而這一次到日本朱一貴在路上就琢磨好了,他打算不按常理出牌,用這種方式來到達目的。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朱一貴基本達到了目的,他先用貪財好色的假象麻痹地方大名和日本商人,然後通過他們的賄賂來了解日本地方和商界的情況,同時以此來給幕府造成錯覺。
隨後,朱一貴又在幕府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間就到了江戶,在對方沒反應過來時候要求求見德川家繼,然後用那些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又沒太多實際的東西來試探幕府的真實反應,以獲得他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切進行的頗為順利,所以等朱一貴從幕府出來後心裡基本就有了底。而他所得知的這些,朱一貴會寫成秘奏送往京師,以供朱怡成參謀。至於日本國的其他事,朱一貴就沒那麼多興趣去深入了,畢竟他接下來的任務是去新明,而在大海的另一頭,土地廣闊的新明才是他未來真正大展身手的地方。
朱一貴在江戶沒呆多久,前後也僅僅隻是三日而已。
之後,朱一貴婉言謝絕德川家繼的挽留,由江戶登艦直接北上朝著北海道而去。而當見著朱一貴那些船離開江戶,漸漸消失在海麵後,送行的井上正岑雙手攏在袖中,迎著碼頭的寒風,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