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函既然今天會說這一番話自不會沒有準備,其實他今天所說的這些話早就藏在心中許久了,隻是今日才說出來罷了。
新明如今看起來蒸蒸日上,但實際上卻是暗藏隱患,而這個隱患就是當年朝廷決定開發新明之初就埋下的。倒不是當時朱怡成又或者朝廷沒考慮到這裡,隻是因為當年誰都沒料到大明在心明的開拓會如此迅猛,僅僅幾年時間,新明就成了如今的樣子,隨著時間的推移誰都能看得出來,數十年後的新明必然成為舉足輕重的一方勢力。
地方勢力過去強大,對於中央控製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尤其是眼下新明已經停下迅猛擴張的勢頭,轉而向著內部經營的道路上走。這種時候,假如再不解決新明的問題,必然就是尾大不掉的結果。
章函和潘夢園不同,他在政治上的敏銳遠超潘夢園,再加上他對於大明的忠心和同潘夢園的私交,不想看見潘夢園最終落得淒涼下場,更不想讓新明之地因為這個原因使得千萬人數年心血毀於一旦。
“大帥莫急,此事還是有挽回餘地。”見潘夢園神色惶恐,章函連忙安慰道。
“章兄如有所教還請儘管直言,我潘夢園感激不儘!”潘夢園頓時露出喜色,連忙起身向章函鄭重行禮,章函哪裡肯受他的禮,急忙抬手攔住。
“大帥,今日我同你說這些,一是敬重大帥為了,二來也是為我大明基業著想,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如此。”
待潘夢園帶著感激和期望重新坐下後,章函這才說道:“如今要破局,這依舊還在大帥身上,而且必須速度要快,在下請大帥寫一份奏折,交由快船即日送至京師……。”
“剛才章兄不還說……?”聽這話,潘夢園頓時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著章函。前一刻他說要寫奏折請辭章函不是反對麼?怎麼突然又提這事了?
“此奏折同大帥所言內容自然不同。”章函擺手道:“奏折中,大帥可以上表三點,其一:大帥上奏請朝廷在新明正式設省開府,令新明之地全歸於朝廷直接掌控。”
“章兄的意思是說……?”潘夢園有些反應過來,望著章函問。
章函點點頭道:“沒錯!如今新明之地已基本確定,最初的擴張也已告一段落。眼下,除極北苦寒之地外,可以後期再做打算,而其餘各地已擁萬裡沃土,以此看來設省開府,劃分郡縣時機已經成熟,大帥以此為由上表朝廷,朝廷定然沒有不允的說法。”
“有道理!有道理!”潘夢園心中大喜,連連點頭道。
章函繼續道:“至於其二,既然設省開府,劃分郡縣,那麼之前的總督府之責自然就要有不同,大帥可上表朝廷民政交由各布政司,以分之其權,至於官員派任之事大帥不需提及,自然有朝廷章陳在,一切依例即可。”
“那麼第三呢?”越聽潘夢園心裡就越有了底,這兩點一提上去朝廷定然對自己戒備大減,而且還給了朝廷直接管轄新明地方的理由,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從其中脫身了。
“至於第三嘛,自然是軍隊了。”章函道:“軍政分離,海軍同陸軍各有管轄,地方駐軍同總督直領督標也需另行劃分。如此可按本土的規矩,同時地方再設總兵、都指揮使司各領,以表忠意。”
說完這三點,章函繼續指點道:“此外,新明所號也不恰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是大明國土,又何來新明之號?大帥可借由以上三點去新明之號即可。”
“好!好!好!”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潘夢園的憂愁儘散,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按照章函這樣做,的確比他自己之前所想的要妥當多了,而且也能借此向皇帝和大明表露其心。
不過潘夢園又想了想,忍不住問道:“章兄,我是否還要請辭總督之職?”
“那倒不必。”章函笑道:“如朝廷允了大帥所表三則,那麼大帥的總督之職再留著也是無妨。何況,皇爺乃天下英主,難道會看不出大帥的意思?到時候如何封賞,又如何安置,自然由朝廷做主,大帥隻需記得自己隻是儘臣子本分,至於其他又何需擔憂?”
潘夢園這才恍然大悟,一顆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
等送走了章函後,潘夢園立即就寫起了奏折,寫寫改改一直弄到深夜這才完成。重新再看了一遍奏折內容後,潘夢園小心用火漆封好,找來親衛讓其連夜送至望海城,派快船即日送至本土。
做完了這一切,潘夢園整個人一陣的輕鬆,仿佛卸下了大石,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潘夢園這才上了床,帶著微笑熟睡了過去。
而就在潘夢園剛做完這些事的同時,遠在千裡之外,新西班牙總督何塞卻是徹夜難眠,神色憔悴之極,兩眼通紅,身上華麗的衣服也變的皺巴巴的,看上去哪裡還有半點總督的樣子?
整整一夜,何塞幾乎是歇斯底裡在總督府內咆哮如雷,更是把他書房裡的一些器物砸了個粉碎。甚至連他最心愛的漂亮花瓶都被何塞抽出劍砍成了碎片,嚇得他的副官、隨從甚至包括仆人全逃得遠遠的,生怕就被瘋狂的何塞給一劍刺死。
眼下,折騰了一夜幾筋疲力儘的何塞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而在他坐的不遠處丟這一張裝飾精美的羊皮紙。看著這張羊皮紙,何塞突然間丟下了手裡的劍,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最為擔憂也是最為驚恐的一幕終於發生了,自一個多月前傳來呂宋丟失的消息後,很快又傳來了他派往呂宋的艦隊全軍覆沒的噩耗。這接連而來的打擊,讓何塞簡直是目瞪口呆,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些日子,何塞的精神就出現了些問題,變得有些歇斯底裡和狂躁,因為他很清楚,作為新西班牙的總督,丟失了極其重要的遠東殖民地,再加上損失了那麼多艦隻和價值無可估量的金銀意味著什麼。
果然,惶惶不安之中,昨天由本土派來的使者終於到達了新西班牙,並且給他送來了國王的命令。命令之中,他費儘心機才得到了總督之位已被國王免去,不僅如此還要讓他即日回國。
雖然國王在命令中沒有直接下令逮捕他,可這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何塞想象得出自己回國後會麵臨什麼結果,一想到這些,何塞隻覺得人生沒了絲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