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的談判最終沒得到什麼結果,貝和諾(劉蔭樞)、高進、趙弘燦、田仁統這四方從一開始就各懷鬼胎,相互之間各不信任,同時又都打著占便宜不吃虧的主意,這樣的談判如何會有什麼結果?
前前後後談了一個多月,四方之間相互拉攏、利誘和拆台,最終卻是不歡而散。
從表麵上來,這一次遵義會晤隻是一場鬨劇,似乎僅僅隻能在貴州混亂的局麵中得到了暫時的平息罷了,但在實際上,無論對於四方的那一方,卻依舊在接觸中得到了他們各自想要的東西。
先說田仁統吧,作為田氏的當家人,他的勢力在四方是最弱的,但是因為在地方根深蒂固的影響力和當地土司、頭人的支持下,卻又是各方都極力試圖拉攏的一方。
劉蔭樞代表滿清方麵首先給田仁統作出了承諾,隻要田仁統宣布支持滿清,他就能上奏建興皇帝恢複田氏原本的地位,使得田氏重新成為貴州這片土地的土官豪族。
這個承諾對於田仁統的誘惑力是異常強大的,更何況雖然大明如日中天,但貴州這邊依舊還是在滿清名義下,隻要取得滿清朝廷的受封,憑著田氏在當地的威望,就算之後大明拿下貴州,那麼田氏依舊可以獲得同等地位的封賞。
不過,劉蔭樞的條件也不是沒有絲毫代價,一旦田仁統正式表態,他就必須和貝和諾和劉蔭樞站在一起,調動地方勢力協助清軍針對高進和趙弘燦的力量。換句話來說,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田仁統隻想拿到好處而沒有半點代價是根本不可能的。
田仁統心裡很明白這點,如果僅僅隻是付出能承受的代價,他或許會一口答應下來,但是麵對如今的滿清局勢再加上比自己強大許多的高進和趙弘燦那邊,田仁統心有餘悸。
一旦和劉蔭樞堅定地站在一起,那麼等於絕了自己的退路,一旦之後被劉蔭樞賣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去。
對於劉蔭樞這個老家夥,田仁統是再清楚不過,彆看這老家夥表麵上一副愛民如子如同包青天一般的好官模樣,實際上這老家夥不僅狡詐無比而且心腸硬的很,弄不好前腳拉著他手親切地稱他為賢侄,後腳就能突然翻臉把自己推出去砍掉腦袋,如果真把一切都寄托在劉蔭樞身上,那麼田仁統恐怕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田仁統既要利用劉蔭樞又不能讓他把自己當槍使,更不能把高進和趙弘燦得罪死,說白了他就是想在三隻雞蛋上跳舞,從中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明著,田仁統對趙弘燦大表忠君愛國之心,而背地裡又和高進和趙弘燦的人私下接觸。
至於劉蔭樞,當然知道這些,但他心裡清楚卻不表露出來。同時在拉攏田仁統的同時,劉蔭樞還對高進這邊極力示好封官許願,並把滿清入關後封藩的例子給搬了出來,力勸高進這邊投靠滿清以得榮華富貴。
不過和田仁統私下搞各方平衡不同,劉蔭樞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拉攏田仁統和高進部,然後針對趙弘燦那邊。雖然表麵上雲貴兩省和趙弘燦的廣西都是滿清的臣子,而且建興皇帝還給趙弘燦下了旨意,但在劉蔭樞看來,這趙弘燦才是貴州真正的大敵。
至於趙弘燦那邊也非常清楚劉蔭樞的想法,其實從出兵貴州那一刻起,趙弘燦根本就沒想過和雲貴兩省聯手對付大明,他帶兵進入貴州是搶人搶地盤的,名義上他依舊是大清的總督,可實際上早就成了軍閥。
更重要的是,趙弘燦暗暗做著兩手準備,第一手準備就是拿下雲貴後割地稱王,隨後在西南當一個小小國主自立。而第二手準備就是隨時隨地向大明稱臣,不過這稱臣也不是隨便稱的,如果他能擁有雲貴的地盤再投靠大明,那將來說不定能和當年沐家差不多,當一個永鎮西南於國同休的勳貴。
所以趙弘燦的手段和劉蔭樞相差不多,雙方都在爭取高進和田仁統,以增強自己壓倒性的實力。
而最後的高進,更是冷眼旁觀這一切。相對於劉蔭樞的承諾,高進是絲毫不會相信,更在第一時間就看清楚了劉蔭樞的打算。實際上,反而趙弘燦提出的條件更加合適一些,如果雙方真的能夠聯手,那麼對高進來講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不過高進也不可能輕易相信趙弘燦,他必須要為白蓮教的生死負責。所以最後考慮來考慮去,高進還是決定暫時兩邊都不得罪,把自己高高掛起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至此,遵義談判就這樣不了了之,但又通過這些接觸四方之間的關係卻又變得更為複雜起來。會談結束後不久,雲貴總督貝和諾就到了貴陽,他到後第一件事就是先以雲貴總督的名義宣布了建興皇帝的旨意,清廷正式任命田仁統為貴州宣慰司使之職,同時宣告貴州各地土司、頭人等已受清廷所封,當維護貴州地方治安,協助朝廷驅逐外來勢力,還貴州一個朗朗乾坤。
甚至,總督府還到處貼出告示,向各地州府大肆宣布此事,而且還喊出了貴州是貴州人的貴州,不能讓外來人搞亂貴州的口號。另外,貝和諾和劉蔭樞一方麵在民間散播有關白蓮教對貴州民政眾的蠱惑和對土官結構破壞之利害,用官位利誘原本支持田仁統的土司頭人和他們合作,以逼迫田仁統表態。
在這種壓力下,原本打算隔岸觀火的田仁統沒想到這第一把火就燒到了他的身上,再加上那些土司和頭人在受了好處後不斷為貝和諾和劉蔭樞等說起話來,同時又對白蓮教表現出了強烈的反感。
其實對於田仁統來講,他自然是知道白蓮教的教義對於地方的破壞性,更清楚一旦讓白蓮教占據貴州,對於他們這種地方勢力來講更是致命的打擊。可田仁統知道是一回事,但怎麼做又是一回事,原本隻是希望暫時靜觀其變,從中獲得最大利益的打算被貝和諾這樣一來徹底打破,一下子給架到了火上。
這個時候,田仁統再拒絕已不可能了。一來他所想要的宣慰司使之職已經有了,二來被拉攏的土司和頭人也已傾向於清廷那邊,雙重的壓力之下,田仁統無奈隻能低頭,接受了這個職務,並且同意和貝和諾等人合作。
乾了這件事後,貝和諾又親自給趙弘燦去了信,以大義相勸趙弘燦身為清臣,當以國家為重,既然都是大清的臣子,就不能做相互殘殺的舉動,以讓天下人笑話。
隨後,貝和諾甚至還在信中說,隻要他趙弘燦向天發誓,忠於大清,那麼三省之權全部交給他也不是不可能的。而現在,為了表現他趙弘燦依舊是清臣的身份,依舊還把自己當成大清的臣子的話,那就應該雙方聯手,先把高進部消滅掉,然後再兩部合並,以奏請聖意,讓趙弘燦總督三省,積蓄力量,對抗大明。
去信後不久,貝和諾就摩拳擦掌開始了動員,所針對的目標自然就是高進的白蓮教。一時間,貴州局勢風雲突變,清軍和白蓮教的大戰一觸即發。
“我倒也小看貝和諾了。”廣西靠近貴州的前線,這裡是趙弘燦的大營所在,自他的部隊進入貴州以來,趙弘燦就把自己的大營由桂林移到了三江附近。
翻看著貝和諾寫來的這封信,趙弘燦不由得陣陣冷笑,以他的眼光如何瞧不出貝和諾的打算?
“大帥,此事您準備如何決斷?”彭榮坐在下首,忍不住問道。
“先生此次去遵義一行,覺得高進那邊如何?”趙弘燦並沒馬上回答彭榮的話,反而問起了這個事。
彭榮當即笑了起來:“此次去遵義雖未能得儘其功,但也不是沒絲毫收獲。更重要的是,在下沒有想到,高進以一軍之尊居然喬裝打扮,以區區一個親衛的身份參與了此事。”
“哦,居然還有此事?怎麼先前未聽先生提起?”趙弘燦聽到這句話頓時揚了揚眉問。
“還請大帥恕罪。”彭榮抱歉地行了一禮道:“高進此舉分明就是要掩人耳目,雖然我心知肚明,卻不點穿,也是為了大帥的大局著想,至於回來之後,這一時間也來不及同大帥您說起,這是我的不是。”
“哈哈,本帥把此事托付給先生,既然如此自然由先生做主,何來不是的道理。不過高進如此作為,本帥倒也意外,所謂白龍魚服,他就不擔心被人看出來後給下了黑手?”
“高進雖不是趙子龍,但也勇氣過人,當年在袁奇手下就足智多謀,更有帥才,要不然也不會成今天之勢。他既然如此所為,那也是有後手的,這點倒不用為他擔心。”
“彭先生說的有理。”趙弘燦微微點頭,隨後又一次問起了之前的問題,彭容思索一下後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