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張廷玉所說,和羅刹國合作等於與虎謀皮,可是有些話馬齊卻不能和張廷玉細說,要知道他是滿人,張廷玉是漢人,對於滿人來講,這中國的地盤原本就不是滿人的,當年入關僅僅隻是僥幸而已,說句不好聽的就是走了狗屎運獲得了天下。
以百萬人統一億兆的龐大帝國,滿人從來沒有自信,更從未把自己當成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所以在滿人的眼中,神州大地雖然好,卻不是滿人的根,他們的根在東北,在白山黑水之間,中原之地丟掉雖然痛心,但能夠把恢複中原的大明打敗,卻是滿人願意付出一切所得到的目的。
在建興皇帝心裡,或者在其他滿臣的心中,就算到時候羅刹人貪得無厭,借此機會占了中國土地又如何呢?再糟糕也糟糕不到現在的局麵,而且以滿人看來,羅刹人作為異族容貌不同於中國,至少他們滿人和漢人長相是一樣的,到時候隻要奪回丟失的地盤,就算給羅刹國一些好處又如何?難道羅刹國憑著這副稀奇古怪的模樣能得到天下漢人的擁戴不成?
最終,隻要消滅大明,這天下還不是滿人的?這就是這些滿人打的算盤。可是這些話是絕對不能和張廷玉說的,畢竟張廷玉不是滿人而是漢人,假如讓他知道這些大清又如何令這些漢臣效力呢?
“耿額這個小人,當初本相怎麼就沒看穿他呢?”張廷玉依舊憤怒不已,對耿額破口大罵,在他看來肯定是耿額進了什麼言,而事實也是如此,在寫聖旨的時候耿額特意提了一句話,如果不是他那句話也許建興皇帝還不會下這個決心。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馬齊好不容易才勸張廷玉回去,張廷玉罵了幾句耿額後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張廷玉心思甚密,自然明白馬齊這麼做是為了他好,何況今日建興皇帝沒有召他一起入宮商議此事就是為了避開他,如果他這時候進宮勸建興皇帝,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還會惹得建興皇帝惱怒。
無奈之下,張廷玉隻能謝過馬齊好意,回轉府中,見張廷玉腳步蹣跚地向回走去,馬齊心中也滿不是滋味,站在府外過了好久,直到張廷玉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門那邊後,這才長歎著離開。
在離張廷玉的府邸不遠處,這裡是雍親王的王府。
自然,相比北京城,這個王府要寒酸得許多,說其是王府,隻不過是一個稍大些的幾進院子而已,不過在如今連皇宮都不怎麼樣的情況下,這幾進的院子已經算得上是極好的了。
在王府的後院裡,雍親王正端坐在一間佛堂中,手中握著一串念珠,雙目微閉,口中輕聲念著經文,一副得道高僧的架勢。
也不知他念了多久,隨著一聲木魚響起,雍親王終於停了下來,他緩緩睜開眼睛,望著擺在佛龕上的菩薩,開口問道:“漠北被滅,此事當真?”
“回王爺,的確如此。”一個輕微的聲音在佛堂一角傳來,那邊正是燭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一個人影躲在角落裡。
“阿彌陀佛……。”道了一聲佛號,雍親王嘴角露出笑意:“看來當初十三弟離開漠北這著算是走對了,隻可惜漠北三部不識大局,以至如此結果。”
對方沒有正麵回答,等了會兒方才道:“十三爺已幾次要求王爺想辦法離開西安儘快去遼東,十三爺說,眼下遼東大半已落在十三爺手裡,隻要王爺去了遼東定然能重整旗鼓,憑王爺的威望和十三爺的輔助,我大清定能再次崛起。”
“不急……。”雍親王微閉著的雙眼跳了一下,隨後隻聽得他不急不緩的聲音道:“讓十三弟在遼東好好經營,如今西安正是風雨之時,本王還需看一場好戲。”
“可是王爺,西安非久留之地,十三爺讓奴才……。”
“無需多言,替本王如此帶話給十三弟即可,他自然明白本王的意思。”雍親王幽幽說道,隨後敲了一下木魚,繼續又念起了經,而在角落邊的那黑影很快就消失了,整個佛堂就隻有雍親王一個人,仿佛剛才從來沒有出現過第二個人一般。
自建興皇帝登基後,表麵上對於各兄弟算是不錯,可實際上除了幾個鐵杆外,建興皇帝對於自己這些兄弟防備的異常嚴厲。
之前的廢太子就不說了,建興皇帝登位後依舊把他繼續軟禁著,而大阿哥雖然因為之前的原因主動被拉攏到了建興皇帝這邊,可給予大阿哥的隻不過是虛職而已,並無真正領兵之權,但相比廢太子和其餘阿哥倒好得許多,至少現在大阿哥替建興皇帝負責火器研製的工作,算得上能出來做點事。
老三就慘了,康熙死後,也不知老三這個書呆子那根神經搭錯,居然在私下議論康熙的死因,過了不多久,這事傳到了建興皇帝耳朵裡,建興皇帝勃然大怒,以大不敬之罪奪了老三的王爵,直接貶為庶人然後圈禁了起來。
而其他幾個阿哥,雖說有封爵,卻全部丟了朝廷的兼職,如今隻能當一個太平王爺。
其中自然就是有老四雍親王了,這個康熙朝時期就獨特立行的冷麵王爺,一直以來都是和其他阿哥很不相同,但他的能力極強,這一點無論是當初的康熙還是太子又或者現在的建興皇帝都是承認的。
更有一點,那就是十三阿哥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十三阿哥對雍親王是忠心耿耿,是他的鐵杆兄弟,就如同十阿哥等人和建興皇帝一般的關係。
之前一戰,十三阿哥一直下落不明,建興皇帝也一直在暗中查訪他的下落,卻始終未能找到他。建興皇帝一直在懷疑十三阿哥的下落不明其中肯定有雍親王的出手,可卻沒有抓到任何把柄,再加上這一次鄂爾泰平定漠北卻依舊沒找到十三阿哥,這就更讓建興皇帝防備了。
在這種情況下,在西安的雍親王索性關起門來當起了他的悠閒王爺,每日裡不是看書寫字就是在佛堂內研究佛經,看上去仿佛與世無爭一般,但誰都不知道,這位似乎沉靜下去的雍親王爺卻在暗中如同一個異常有耐心的獵人一般,以旁觀者的目光注視著整個天下,注視著身邊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