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好久,意猶未儘的陳五顯這才想起今天是在麵聖,停下了話頭詢問起朱怡成把他召來的目的。
在來之前,陳五顯並不知道朱怡成找自己所為何事,而且他現在作為一個悠閒侯爺,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去五軍都督府走走外,平日裡都在伺候那些莊稼地,對於朝中的情況了解的不多。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明幾乎如日中天,形勢不是小好,是大好。這對於陳五顯來講就已經足夠了,當年他聚眾起義,目的就是要推翻滿清恢複大明,而現在眼看著大明就要徹底收複神州了,心願即將了卻,哪裡還有什麼令他牽掛的呢?
見陳五顯主動問起,朱怡成這才把福建之事說了出來,誰想到前一刻還笑容滿麵的陳五顯後一刻一張老臉就漲得通紅,憨厚的臉上同時露出了極度憤怒的表情。
“居然有此等事?”陳五顯忍不住就大罵道:“這才多少時日?天下百姓的好日子才過了多久?就有這等事?這些王八蛋!老子提著腦袋和清狗拚命,流血流汗難道就是為了他們現在給自己撈取好處?讓老百姓過苦日子?簡直該死!該死之極!”
罵完,陳五顯猛然想起場合不對,現在他可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宮中。麵對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急忙起身要謝罪。
朱怡成連忙阻止了他,讓他坐下,這才道:“愛卿性情中人,何罪之有?再者,朕初聽說時心情同愛卿是一樣的。”
頓了頓,朱怡成又道:“再者,福建之事究竟如何眼下隻不過是錦衣衛的奏報而已,具體還得嚴查後才能知曉,所以朕準備讓愛卿同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徐旭去福建走一趟,如何?”
陳五顯想都不想當即道:“既然皇爺讓臣去,臣自然沒問題,請皇爺放心,臣定會協助徐大人辦好這趟差。”
誰想,話音剛落朱怡成就搖了搖頭,隨後說道:“你說錯了,並非是你協助他,而是他協助你。”
“我?”陳五顯頓時一愣。
朱怡成點頭道:“此次去福建,你為主,徐旭為副。”
陳五顯一時間心中詫異,如果說讓他去帶人砍了那些貪腐官員的腦袋,他陳五顯自然二話不說,可是讓他出麵去查案這可就難為他了。他陳五顯根本就不懂當官裡麵的彎彎繞繞,而且對於這些也沒興趣,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陳五顯是一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見陳五顯一時間不明白,朱怡成反問他自福建來京後已多久沒回家鄉了。陳五顯回道已經快五年了,回想起當年在福建起義的往事,陳五顯心中不由得黯然,尤其是當初為了掩護他逃脫圍剿,多少老兄弟死在了清軍屠刀之下?
這一轉眼就五年多過去了,這些年來,他無數次在夢裡都夢到當年的情景,還有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其實陳五顯曾經想過等有機會回福建看看,再到當年戰鬥過的家鄉看看,並給那些死去的老兄弟們上一柱香,敬一碗酒,再好好說些話。
朱怡成告訴陳五顯,為防止福建地方察覺,這一次去福建他打算讓陳五顯以返鄉的名義走一趟,也就是明麵上陳五顯上書朱怡成,得到朱怡成同意返回福建老家探親訪友順便修祖墳什麼。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自陳五顯歸明後,他久住南京,就再也沒回過家鄉。中國人常言說得好,富貴不歸鄉如同錦衣夜行,算算時間,已封為建寧侯的陳五顯這一次回鄉根本就挑不出問題來。
再者,朱怡成還打算讓陳五顯這次回去後給當年的義軍將士收斂屍骨,以祭他們在天之靈,這同樣是陳五顯心中所牽掛的事。
至於巡查案情,徐旭可以借著陳五顯回鄉混入其中,以為副使同行,就不引人注目。所以朱怡成才會說這一回以陳五顯為主,徐旭為副的話。
但實際上,真正查案還得靠徐旭,陳五顯主要的任務是保證徐旭的安全和對福建地方的壓製,另外在必要動用武力,需要調動駐軍的時候,陳五顯也可以以他的身份再加上朱怡成給予的授權便宜行事。
得知朱怡成的用意後,陳五顯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了下來,同時感謝朱怡成能給予他這個機會。尤其是朱怡成所提到為當年義軍將士收斂屍骨,並祭在天之靈的話更是說到了陳五顯的心裡,令他感動萬分。
有了陳五顯的保證,再加上他在福建的威望,這件事基本就沒什麼問題了。幾日之後,陳五顯正式在朝堂上上書朱怡成,提出了歸鄉和收斂義軍將士屍骨的請求,對此朱怡成自然是同意了,並且還從大內自己的私房錢中取了一筆錢交於陳五顯,令其必須做好這一件。
君臣在朝堂中裝模作樣地演了一場戲,知道真正內幕的僅幾人而已,其餘官員並不知陳五顯回福建的真正原因,隻是對朱怡成的仁德大肆讚歎和吹捧。
又過幾日,一切準備就緒的陳五顯在幾十個護衛護送之下離開了南京城,登上了前往上海的船。
船先至上海,到了上海後陳五顯同已經借巡查地方出京的徐旭直接在上海彙合,然後一行人再換海船,由上海出長江口,沿海而下,直達廈門。
一路順風順水,前後僅僅六日的時間,海船就臨近廈門,陳五顯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之上,眺望著已依稀可見的廈門,心中感慨萬千。
“一彆多年,終於又回來了……。”前麵就是自己的故鄉了,海風中飄蕩著熟悉的氣息,耳邊他甚至聽到了那親切的鄉音。
甚至一時間,他仿佛看見了許許多多在記憶中深刻的麵孔正帶著笑容站在碼頭上迎接著自己,可是一凝神,他們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角漸漸濕潤,一陣風吹過,幾滴晶瑩隨風不知飄落到了哪裡,陳五顯不由得心中長歎了一聲,神情既有期盼,又有著幾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