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皇爺駕到,失禮之處還行皇爺……。”史貽直慌忙放下手中筆起身行禮。
不等他話說完,朱怡成就笑著道:“朕隻是一時興起而已,史卿操勞國事,何罪之有,坐吧坐吧,這可不是朕的宮中,可是你們軍機大臣的所在。”
怕史貽直尷尬,朱怡成向後麵招了招手,曾逸書趕緊搬來把椅子,朱怡成坐下後曾逸書又沏了盞茶放到他的麵前,隨後退出了殿房,關上了門。
“曾舍人不錯。”朱怡成笑笑說道,他知道曾逸書出門後定不會遠走,肯定守在門前防止他人打攪,再加上之前同朱怡成對答如流,又是自己的天子門生,特意誇讚了下曾逸書。
“曾舍人辦事認真,能力頗強,臣入軍機後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而起,多虧了他多方協助。”史貽直這時候已平靜下來,笑著讚同道
“自卿入軍機至今也有月餘,在此卿可有難處?”
“回皇爺,軍機處同僚都極好相處,下屬辦差得力,臣並無難處。”史貽直連忙回道。
“這就好。”朱怡成笑著點點頭,史貽直是他決定入的軍機,對於他在軍機處的工作朱怡成百忙之中定要詢問一下,如今看來,他在軍機處做的還算不錯,而且從剛才的文書批複內容來看,已可獨當一麵,怪不得廖煥之能放心讓他一人值守。
接著,朱怡成又問了問他在軍機處的具體工作事務,其中也包括了剛才所見的福建文書的批複考慮。對此,史貽直侃侃而談,朱怡成邊聽邊讚歎,這史貽直雖然是左都禦史出身,但對於政務並不陌生,而且對有些公務的見解有著不同看法,看來把他送入軍機這一步還真是做對了。
這一談就是小半個時辰,史貽直說完了這些後,稍稍遲疑了下,見朱怡成正端著茶水喝著,他想了想後站起了身。
“皇爺!”
“嗯?”
“前些時候,都察院上書彈劾朱將軍,臣以為此舉雖不妥但對於目前大局卻並無益處,為此臣有禦下不嚴之責,故臣向皇爺請罪。”
朱怡成端茶的手頓時一停,不過很快就繼續喝著茶,喝完了這口茶,他緩緩才把茶盞放回原處,微眯著眼看了眼史貽直,隻見史貽直垂手站在他的麵前,神色平靜。
“禦史之職原本就是行監察之事,就算風聞奏事都可,何況他朱一貴在鳳陽的確犯下大錯。為此都察院上書彈劾也是自然的,卿統領都察院,又為左都禦史,當知曉其中區彆。再者,朕也沒庇著他朱一貴,如不是人才難得,又是大戰將及,朕非得下旨鎖拿他入京不可!”
朱怡成似乎並沒任何不悅之色,反而有些開玩笑地對史貽直說道。
“臣明白皇爺苦心,不過正是臣身為左都禦史,如今又為軍機大臣,更覺得此事有所不妥。臣以為禦史雖行監察之職,但也需分清敵我,如此事真的讓朱將軍因此獲罪,那將來這戰場上各領兵將領還如何打仗?再者,當初鳳陽之戰,中都還在清軍手中,鳳陽百姓如何為我大明子民?更重要的是根據戰報,鳳陽之戰城中青壯上城同我軍對戰者甚至多,戰火無情,死傷自是難免。”
頓了頓,史貽直繼續說道:“就算之後城中清軍驅趕百姓,蟻附進攻我軍,難道百姓的性命是性命,我大明將士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由此可見,朱將軍所做雖有傷天和,但深查下來並無多少不妥,故臣以為此次有些過了。”
接著,史貽直想了想後又道:“而重修中都之事,臣也以為有些操之過急,至於百姓安撫也無需同江北類同,隻需暫時穩住中都之局,確保安穩即可,至於其他事可一步步來。”
這些,史貽直似乎已想了很久,今天難得和朱怡成在這種情況下見麵,直接全說了出來。
對此朱怡成雖心中表示同意,不過史貽直現在說這些也晚了,而且他說這些話的真正用意並不是要表麵自己的態度,似乎是在為都察院的禦史開脫什麼,想到這朱怡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些日子,都察院那邊可好?”朱怡成突然問道。
史貽直一愣,當即答道:“分歧頗多,但臣保證都察院的眾臣對於我大明,對於皇爺的忠誠,隻是有些人一葉障目,一時間看不明白罷了。”
朱怡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好!好一個一葉障目,一時糊塗!”
史貽直頓時神色有些惶恐,朱怡成見他如此擺了擺手,讓他坐下道:“朕心裡明白的很,史卿不必驚惶,再者朝堂之上也不可能人人有史卿這樣清醒的頭腦,這天下嘛,聰明人從來不少,是不是如此?”
史貽直心中一驚,這時候他有些後悔自己說了剛才那番話,但皇帝問話又不能不答,當即點頭連連稱事。
“史卿是做事的人,既然做事,那就不是怕有事,朕把你擺在軍機處是要大用的。”說到這,朱怡成站了起來,指著茶盞笑道:“好了好了,原本朕就是隨意走走過來看看的,誰想在這同史卿聊了這麼久,還喝了軍機處的一盞茶,這時日也不早了,朕也要走了。”
史貽直連忙送朱怡成,出門時的確看見曾逸書守在門口,聽到身後門開的聲音,曾逸書連忙向朱怡成行禮。
朱怡成和顏悅色地向曾逸書點點頭,接著邁步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後擺手讓跟隨身後的史貽直不用送了,軍機處事務繁忙,他過了前麵就可直接回宮,還是早點回去忙正事。
史貽直口中稱事,腳步卻不停止,一直送朱怡成過了那門,然後站在那邊目送朱怡成穿過回廊身影在前麵消失。
等再也看不見朱怡成的身影後,史貽直的心頭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這時候他才發現背後一片冰涼,原來背後的內衣早就被汗濕透了。
“中堂……。”身後傳來曾逸書的聲音,史貽直回頭一看見是他站在自己不遠處,神情很是關切,史貽直微微點頭,也不說什麼,收拾一下複雜的心情轉回了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