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西狩,西安城雖是千年古都,但自宋以來就沒落了下去。尤其是明末之時,陝西大旱,農民軍就是從陝西開始起義,西安作為陝西重鎮也沒逃過這一難。
數十年兵亂過後,西安更是蕭條,直至滿清占了中原後,西安城才漸漸恢複過來,可就算這樣,現在的西安也遠不是北京城能相比的,不要說北京了,就連中原大城也差許多。
雖說陝甘總督殷泰得知朝廷西狩的消息後就開始著手在西安城內大興土木,以安置皇室和朝廷各部,但一來錢不夠,二來時間也緊張,直到今日,八阿哥他們的行宮還隻不過是由原來的總督府改建的,這還算好的,普通官員的安置幾乎和普通人家沒太多區彆,至於那些一路帶過來的“罪官”們,他們的條件就更不用說了。
像現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氣,這些人住在極為普通的民宅裡,這些民宅和當地老百姓住的房子沒什麼區彆,有些宅院甚至來不及修繕,牆上屋頂還漏著風。如此寒冷的天,住在裡麵實在是不好受,彆說病人,就連普通人住進去不病也不可能。
當八阿哥來到張廷玉所住的地方,一眼看見這圍牆塌了一半,四處漏風,破破爛爛的房子時,這臉都要黑了。
再怎麼說,這張廷玉也是上書房首席大臣,都是那個死奴才安排的地方?這種地方連豬窩都不如,居然還能住人?
“奴……奴才見過太子爺……。”聽聞八阿哥突然來到,在不遠處的屋裡烤著火的一個驍騎校急急趕來,打著馬蹄袖上來參見。
“日子過的不錯呀。”八阿哥冷冰冰地說道。
驍騎校見八阿哥神色難看,問話更是帶著一股憤怒,嚇得大冷天額頭冒起了冷汗,也不知如何回這句話,隻能不住磕頭稱罪。
“我問你,這地方是誰安置的?”
“奴……奴才……。”
“你可知這裡麵住的是誰?”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驍騎校磕頭如搗蔥一般。
“來人!拖下去,狠狠打!”八阿哥厭惡地看了驍騎校一眼,直接說道,早就守在一旁的侍衛頓時如狼似虎的撲上前拽起驍騎校就拖了下去,不一會兒此起彼伏的板子聲和哭喊聲從遠處傳來。
“太子爺,這地方實在是不行,這好人住進去也熬不住,何況張衡臣還病著呢。”耿額在一旁說道。
八阿哥點點頭,正在琢磨如何先安置張廷玉的時候,邊上一個比較機靈的馬甲大著膽子上前說剛才被拖下去的驍騎校住的地方比較寬敞,而且還生著火,可以暫時安置。
八阿哥一聽大為滿意,當即就讓人進屋把張廷玉抬出去送去那邊,當張廷玉從屋裡被抬出來的時候,蓋著被子的他臉色發青,眼睛緊閉,如果不是胸口還有起伏的話,簡直看上去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彆。
等換了地方,進了溫暖如春的房間,再喂了張廷玉一口熱茶後,張廷玉的臉色才漸漸紅潤了起來,不過這種紅潤是變態的紅潤,帶著明顯的潮紅,額頭摸上去滾燙,實在是病的不輕。
帶來的太醫在八阿哥的示意下上前症治,把了一會脈又看了看他的眼底和口舌,隨後退到了外間。
“如何?”
“回太子爺的話,張大人得的是傷寒,病的實在不清,微臣先開一個方子試試,如果兩日內見效的話就算救回來了,如果……。”
“沒什麼如果。”八阿哥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張衡臣是國之重臣,無論如何都得治好他,無論用什麼藥,隻要他康複!假如康複不了的話,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後果。”
“是是是,微臣明白……微臣明白……。”那太醫苦著臉連連點頭,隨後下去開方煎藥了。
“耿額!”
“奴才在!”
“你去找些人來,另外通知內務府加派人手,把這些人的房子都弄一下,再想辦法去找點碳。這麼冷的天,這樣下去要出大事,不管這些人之前有何罪,但在未定罪之前依舊是朝廷的官員,可不能讓他們受委屈了。”八阿哥幽幽說道。
耿額連忙答應,他本就是兵部尚書兼內務府大臣,這事他辦一點問題都沒有,當即就急急安排去了。
張廷玉病重,八阿哥等看著太醫喂了藥後再叮囑幾句這就回去了。兩日之後,太醫來報,由於用藥及時,張廷玉的傷寒總算壓了下去,也就是說他這條命被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接下來要繼續用藥些時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半月後基本可以痊愈。
聽聞這消息,八阿哥頓時大喜,賞了那太醫五十兩銀子,隨後再一次親自去見了見張廷玉。
這一次,張廷玉已經比上次好多了,不僅睜開了眼睛能勉強躺起,連神智都恢複了許多。
一見到八阿哥,張廷玉掙紮著要起身,但被八阿哥按住了,而且他上前給張廷玉蓋好被子,叮囑他這時候必須靜養,至於什麼君臣之禮無需顧及。此外,八阿哥還親手給張廷玉的房間加了碳,坐在他床邊說了些話,就連太醫熬好的藥,八阿哥都親手端著給張廷玉服下。
這次見麵,張廷玉並沒多什麼,但從他複雜的目光中卻看得出他在思考和猶豫。不過八阿哥也不在意,呆了一個時辰後離去,接下來的日子裡,八阿哥幾乎每日都會來一次,但每次都是他說的多,張廷玉回答的少。
終於,十多天後,已經康複的差不多的張廷玉這天八阿哥起身正要走的時候,他突然間開口問了一句。
“太子爺,皇上先生如何?”
八阿哥先是一愣,緊接著轉身坐下道:“有勞衡臣牽掛,皇阿瑪如今在行宮一應均好。”
“這些日子太子每日前來探望,臣萬分感激,但臣依舊想鬥膽問太子爺一句,不知太子爺是否允許?”張廷玉目光複雜地看著八阿哥說道。
八阿哥笑了笑道:“既然衡臣說是鬥膽,那問就是了,無妨。”
“好!”張廷玉也笑了起來,隨後問:“臣問太子爺,為何要那行那事?太子爺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否?”
雖然八阿哥早就有預料張廷玉要問的話不是什麼好話,可當他如此問出時候,八阿哥還是心中有些不自在,不過他神色依舊平常,靜靜坐在那邊看著張廷玉,隻見張廷玉目光中沒有絲毫畏懼,而隻有堅定和詢問,八阿哥微笑著終於開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