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守不住還有內城!何況如今這城牆還沒到破的程度,康親王是否危言聳聽了?”馬齊當即站了出來,雖說在上書房內張廷玉職位比自己高,可是剛才反駁他的是康親王崇安,在這種時候,馬齊開口更為合適。
“馬相,您這話說的輕巧,一旦外城破了,難道您還覺得靠這內城能守住北京?這天下本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靠內城守城成功的例子呢。”莊親王博果鐸也站了出來,這可是一位老資格,他的身份可比康親王還高,而且年齡又大,說話份量更重。
“依莊親王之見,如今又該如何呢?”馬齊以退為進反問道。
莊親王博果鐸上前兩步,先朝著上位的康熙拱手道:“皇上,奴才年老體衰,在這世上的日子已不多了,但如今我大清基業已到了危急時刻,奴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宗的江山就這樣毀了,奴才鬥膽,想說幾句肺腑之言,還請皇上恕罪。”
“老親王不必如此,今天朝會都是朝中重臣,朕的股肱之臣,老親王更不是外人,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奴才謝過皇上!”
莊親王博果鐸行禮後道:“皇上,可知前明是如何亡的麼?”
“前明?”康熙聽了這話頓時一愣,緊接著若有所思起來。
“皇上深知史,而諸位大人也都是熟讀史書之人,有人說前明亡於流寇,也有人說前明亡於我大清,更有人說前明亡於黨爭,這些說法諸位以為呢?”
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莊親王博果鐸究竟是什麼意思。而他的這三個問題拋出來都不算錯,當然其中所謂亡於大清,大清是從來沒有承認過的,因為在官方的宣傳中大清是打著為崇禎皇帝報仇的口號入的關,而且康熙還幾次以大清皇帝身份去祭拜過前明皇陵。
當然了,現在大家關起門來說話,所以也不必弄這些自欺欺人的事。無論是亡於流寇還是亡於黨爭或者說是亡於大清,反正這三者應該都有。
莊親王博果鐸繼續道:“這三者固然是原因,但前明崇禎皇帝剛愎自用卻是更主要的原因。試想一下,如果當年李自成逼近北京城,崇禎明知北京守不住而棄城而走,帶宗室南下南京的話這又將如何?要知道前明可是兩京並重,在南京原本就有另一套班底在,如果崇禎抵達南京,以江南富饒重整旗鼓,後來哪裡會有我大清入關之舉?更不用說後來南明諸王爭位,內耗而亡的結果了。”
說到這,莊親王博果鐸對康熙道:“所以,奴才以為前明之所以亡是亡在不懂舍棄之上,崇禎剛愎自用,又好大喜功,活活逼死了自己,他一死導致前明人心渙散沒了主心骨而亡。如今敵軍已兵臨城下,明軍戰力凶狠,炮火凶猛,以北京城防禦能防得一時卻防不了太久,一旦城牆被打破,這明軍必然就能攻進城來,到時候城中部隊雖多卻無一可擋明軍。此時,奴才覺得皇上應該早做打算,先避其鋒芒,所謂舍得二字,有舍才有得!當年我太祖在關外以……。”
“住口!”
兵部尚書殷特布突然喝道,站出身來:“莊親王說了如此一通,無非就是見賊勢大想勸皇上棄京而走?北京城乃我大清京師,皇上更是我大清的皇上,難道你想讓皇上在大敵當前之時讓出京師出走不成?如此,這京師淪陷,天下震動!到時候我大清失了正統又將如何?皇上!莊親王博果鐸妖言惑眾,居心叵測,奴才懇請皇上誅殺此僚,以安軍心!”
“皇上,臣以為殷大人說的有理,莊親王博果鐸大逆不道當殺!”
“皇上!莊親王雖有失言,但還請皇上念其一片赤誠,放過他吧。”
“皇上,不殺博果鐸如何能安天下人之心?奴才附議殷大人……。”
“皇上……臣以為莊親王所言雖有誇大其詞,但也未必無商榷之處,還請皇上三思……。”
隨著莊親王博果鐸和兵部尚書殷特布的爭論,朝中頓時亂成一團,眾人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相互間辯論不休。
而坐在上首的康熙卻一直沒發話,因為他的心中同樣亂的很。
實際上,莊親王博果鐸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康熙不是糊塗蛋,他是一個明白人。對於前明之亡,莊親王博果鐸說的非常在理,如果當年崇禎皇帝臉皮子厚一點,不那麼剛愎自用的話早一點帶著宗室跑到南京去,那麼說不定大清根本就得不了這個天下。
正是因為崇禎遲疑不決,一直留在了北京,導致最後被李自成在北京城一鍋端,等崇禎死後,南明沒了正統,弄得什麼魯王、桂王、唐王什麼全跑了出來,再加上黨爭才至使前明最終丟了天下。
現在,曆史是多麼相像呀,北京城又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如果真的被明軍打破北京城,而那時候自己又沒有跑掉的話,那麼大清弄不好就在他康熙手裡徹底亡了。
所以說,莊親王博果鐸建議康熙提前離開北京,這實際上還是有道理的,隻要康熙在,這大清就在,一旦康熙陷於北京城,那麼大清也就沒了。
可是,說是一回事,要做又是另一回事。以康熙的驕傲如何能做出這種事來?此時此刻,康熙突然覺得他理解當年崇禎的想法了,或許那時候的崇禎就和現在的他是一樣的。作為一個皇帝,一個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很難做出這樣的決斷。
眾人的爭吵還在繼續,但康熙已經沒心思去聽他們爭吵的內容了,而離他不遠處,太子八阿哥同樣沒有說話,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似乎也在思索著什麼。
“夠了!”
康熙威嚴的聲音傳來,頓時令殿中爭吵的聲音瞬間消失,他掃了眾人一眼,隨後把目光落在兵部尚書殷特布和大阿哥身上,詢問道:“各處勤王之兵何時能到?北京城還能否守住?你們二人能否給朕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