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這些炮台就是樣子貨,打的熱鬨準頭全無,您看!我們的前鋒已進江了,這可是好機會,進了甬江順流而上不用多少時間就能直接抵達寧波城外,到時候炮擊寧波可是大功一件啊!如果能趁勢拿下寧波那就更好了,到時候……。”副將在藍延珍身邊說道,顯得異常興奮,在他看來甬江防線有等於無,這時候還不趁勢直入甬江一口氣攻到寧波城下更待何時。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藍延珍兩道銳利的目光向他掃來,在口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蠢貨!”藍延珍冷笑道,指著依舊亂放炮的炮台道:“賊子分明是想引我軍入甕,你以為反賊全是傻子?如此要地又如此規模的炮台就算白癡能把炮打成這樣?彆忘了當初福建水師是怎麼沒的,反賊的水師你們也領教過,像是不會打炮的樣子麼?”
藍延珍這話讓眾人一愣,頓時全明白過來了。藍延珍說的沒錯,朱怡成的明軍一向訓練有素,這也是同其他義軍最大的差彆,無論是陸軍還是水師都是如此。更何況,福建水師在寧波覆沒後大部都投入了明軍,包括現在明軍水師中許多獨當一麵的將領就是原來福建水師的軍官。
藍延珍的聯合水師是和明軍水師交過手的,對方有多厲害他們當然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甬江炮台如此要緊的工事會放一批根本就不會打炮的人在上麵?這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對方故意瞎打一氣,企圖用這種方式引藍延珍上鉤。
想到這,前麵說話的副將腦門子的汗頓時就下來了,如果按他剛才的建議一旦全軍跟隨其後往裡衝的話,那不等於自尋死路麼?
甬江雖然寬大,可彆忘記這是一條江而不是海,入了江後前麵的航道更是越發狹窄,聯合艦隊百多艘戰艦湧入甬江,到時候擠在江麵上就是一個個活靶子,兩岸的炮台一旦開始發威,戰艦連掉頭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這……大帥,快發信號讓前艦趕快回來,要是被關門打……。”說到這,副將覺得這用詞不當,連忙輕抽了自己下臉,改口道:“要是被前後夾擊前艦的兄弟們就全完了!”
“急什麼!現在不還好好的麼。”藍延珍不緊不慢道,同時又拿起了手中的千裡鏡瞧甬江那邊看了會,然後又道:“繼續派六艘快艦,三艘戰艦過去,記得開始速度不要太快,進入江口後再加速。”
“大帥您這是想……?”聽到這話,副將頓時傻了眼,你藍延珍不是剛還在說這是敵人的誘敵之計麼?怎麼轉眼又要派戰艦過去了?
“你釣過魚沒?”藍延珍答非所問,反而問起了似乎毫無相乾的事。
“卑職……卑職平日未有此雅興。”副將有些尷尬道,他一不是文官,二又不是漁民,一個堂堂副將也算是高級軍官了,平日裡除了軍營中差事外最大的喜好就是喝酒吃肉和耍女人,哪裡來這種愛好。
似乎根本就沒期望副將回答這個問題,藍延珍自顧自地說道:“人釣魚,魚要吃餌,但這魚吃餌之時也要試探,一張一合用唇虛吞其餌,在岸上的人如果隻見浮標下沉急著拉杆,那麼這魚早就逃之夭夭了。可如果一直放之不顧,以期望十拿九穩,那麼魚就會趁此機會吃了其餌空餘其鉤,釣魚人提杆隻會發現鉤在餌卻被吃了,所以這釣魚呀就是人和魚之間的博弈,既看誰有耐心,又看誰能抓準時機,勝負就在一瞬間。”
“明白了!大帥如此一說卑職就明白了,大帥的意思就是我們要做那條吃餌的魚……。”話音剛落,副將又抽了自己一巴掌,連忙改口道:“不不不,大帥您就是那釣魚的人,這放出去的前艦就是個餌,大帥是要這餌去掉反賊這條大魚啊!高!大帥此招就是高,卑職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看出炮台打算的藍延珍準備將計就計,利用對方意圖用這種方式引誘自己艦隊主力入甬江決定好好陪對方玩一手。甬江直通寧波,隻要時機把握好,藍延珍的前艦就能衝到寧波城下直接炮擊寧波,先不說這樣的炮擊會給寧波帶來多少損失,但這樣做的意義卻是極大的。
寧波是朱怡成的老巢,就算如今朱怡成已定都南京,但這寧波的地位重要性依舊不亞於南京。更要緊的是,一旦寧波直接被炮火攻擊,不僅能打擊對方的士氣,同樣能令清軍士氣獲得極大鼓舞,你朱怡成的水師不是很厲害麼?麾下不還有數十萬兵馬麼?可就算這樣我藍延珍一樣能攻擊你最重要的城市,讓你投鼠忌器。
果然不出所料,當聯合艦隊又派出六艘快艦和三艘戰艦,合計九艘艦隻向甬江而去的時候,炮台那邊的魯老大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大你看,這清狗又來了,怎麼打?還是放他們過去?”
“娘西匹!這清耍什麼花樣?怎麼幾艘幾艘的往口袋裡鑽?難道就不能爽快一些?”魯老大看後頓時罵道,藍延珍的艦隊數百艦,而現在派出來的隻是區區十幾艘艦隻,更可恨的是這些艦隻中僅有兩艘是戰艦,另外六艘和剛才故意放過去的一樣隻不過是小型快船。
這些玩意就和雞肋一樣,如果魯老大讀過三國的話,肯定會和當年的曹操一般感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可惜,他是個大老粗,雖然心中的感覺和曹操相同,卻講不出那種文縐縐的話來。
“讓我想想……先讓我想想……。”魯老大一時間為難的很,這打是很容易的事,可這一打清狗的艦隊肯定死活不肯再來了,眼看著海麵上漂浮著黑壓壓一片艦隻,對於魯老大來講都是戰功啊!可是如果不打的話,那麼再放他們進去?假如接下來對方又是故伎重演呢?這究竟還是打或者不打?
此時此刻,魯老大就像是一個上了賭桌上的賭客,眼看著剛贏了一把,對方又押了把下來,自己拿了手好牌再瞧著對方堆滿桌子的籌碼,覺得似乎自己還能再多贏一點的想法,一時間糾結萬分。
“老大!清狗的船快到射程了,對麵劉麻子發信號問你呢!”想了一會兒還沒下決心,但時間不等人,轉眼間清軍的這九艘艦隻已快到江口了,一個兄弟急急催促道。
“打……不!不打!告訴劉麻子,大肉還在後頭,再放他們過去,再等等,再等等看……。”魯老大百般糾結中終於下了決心,命令下去後,對麵的劉麻子接到信號表示知道了,而後麵的幾個炮台也一一傳信表示明白。
接下來就如同前麵所發生的一樣,兩岸的炮台炮聲隆隆,江麵上到處都是被炮子打中激起的水花,但卻沒給江麵上的敵艦帶來任何損失,那九艘快船和戰艦以比剛才還慢的速度安然無恙地通過了江口,漸漸往江內而去。
“全艦聽令!”當這九艘艦隻進了江內,同時突然提高了速度向內猛衝的時候,在海麵上的藍延珍下令道:“全艦隊組成突擊陣型,目標江口!注意!速度不要快,要慢!同時打開所有炮門,目標兩邊的炮台,給本帥熱熱鬨鬨地打,打的越熱鬨越好!”
下達完命令,藍延珍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就像他前麵說的那樣,現在他就是那位釣魚人,或者說是準備吃掉魚鉤上那餌的那條魚,他一邊計算著時間,一邊指揮艦隊在海麵上調整陣型,整支艦隊擺出了一副強行突入甬江口的架勢。
“來了來了!大肉終於來了,老子這回能真正開葷了!”瞧見這一幕,魯老大樂的摩拳擦掌,招呼著兄弟們做好準備。隻要等敵人主力艦隊一入甬江,那麼他炮台的巨炮就能真正開葷,這一仗下來非得打沉對方幾十艘戰艦不可,到時候彆說一個百戶了,弄不好憑借此功他這個把總直接就能升千戶。
但不知為什麼,藍延珍的艦隊調整陣型異常緩慢,拖拖拉拉地折騰了半個時辰在擺好陣形,隨後又磨磨蹭蹭地朝著甬江口而來,邊接近,前麵的戰艦就先開了炮,那些艦炮的射程根本比不上炮台的巨炮,現在藍延珍的聯合艦隊連炮台的射程都未入到那些艦炮更不用說能夠得著炮台了。
百炮其發,打的是異常熱鬨,可炮子連岸邊的花花草草都未傷著全落入了江口的水麵上,一片片水幕被激起,仿佛在進行一場異常激烈的戰鬥。正當魯老大和劉麻子耐心等著對方進入射程的時候,對方的前艦在靠近射程範圍突然間停了下來,然後朝著左右兜了個大圈子,而後麵的戰艦同樣如此,一隊隊戰艦仿佛商量好的一樣,就是不開進炮台射程呢。
“這清狗在搞什麼?”魯老大看傻了眼,他一時間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就這時候突然南邊傳來一陣陣沉悶的聲響,他下意識地回頭一望,緊接著馬上醒悟了過來,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急著大喊:“娘西匹!老子上當了,馬上給後麵兄弟傳信,快!快開炮!把剛放過去的那些船全部給老子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