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奇默默點了點頭,他承認近來的確有些患得患失,民間有句俗語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之前起兵時袁奇就是光腳的人,而現在卻成了穿鞋的人了,如果一直端著手裡的盆盆罐罐舍不得的話,那麼這個局無論如何是破不了的。
見袁奇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高進也就不再多說了,起身告辭。袁奇也未挽留他,隻是繼續靜靜坐著,考慮之後的打算。
而此時,祝建才也在琢磨清軍的動向,祝建才這人雖然沒有大才,可他也是一個梟雄,要不也不會在杭州戰後如此快的崛起。雖說祝建才的崛起是朱怡成放的水,更是在桐廬撿了個大便宜,但不管怎麼說,他能把握住如此機會,而且還把半個浙江攪的翻天覆地,甚至連清廷的大阿哥都未能剿滅他,沒有些本事是根本就做不到的。
心狠手辣,狡猾如狐,這就是祝建才的性格,另外他對於危機的敏銳性也不是常人可比的。對於袁奇的來信,祝建才雖說嘴上回絕,但他心裡早就有所打算,和患得患失的袁奇相比,祝建才可沒這麼多顧慮,當得知殷化行到達浙江,而且調兵遣將已把矛頭對準自己的時候,祝建才就已暗中準備了。
從人馬來講,祝建才部的兵力不比袁奇少,如果再加上裹挾的老百姓,祝建才的人就更多了。但從實力而言,祝建才卻比不上袁奇,一來他沒有袁奇對部下的訓練和整頓,二來他這一路上所有補給全是掠奪來的。從戰鬥力來說,祝建才部更弱,士氣也不高,一旦正麵交鋒吃了敗仗,那麼他的大軍很容易崩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對於這些祝建才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也是他之前主動向袁奇靠攏的原因。不過,要讓他和袁奇合兵一處,打死他都不會乾,可這並不妨礙他利用袁奇替自己擋災,而現在他就在暗暗安排此事。
“大將軍,都安排好了。”一個心腹低聲說道。
“沒彆人知道吧?”祝建才問道,心腹拍著胸口道:“您儘管放心,安排領頭的都是我們八卦教的老兄弟,絕對不會走露風聲,而且小的已經叮囑他們,一旦發現不對勁直接抄刀子招呼。不過……。”
“不過什麼?”
心腹有些遲疑道:“大將軍,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難道說不要就不要了?這也太可惜了吧。”
“你懂個屁!”祝建才開口就罵:“是東西重要還是自己兄弟的命重要?這點厲害關係你這豬腦子就算不過來?怎麼著?難道你還想老子學劉皇叔不成?帶著這麼多累贅跑路?這要跑不出百裡地大家全完!”
頓了頓,祝建才又道:“還有這些老百姓和爛兵,也就打順風仗時還馬馬虎虎能用上,你難道還指望著他們和殷化行的精兵打?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罵了幾句,見心腹一副鬱悶的樣,祝建才這才又道:“告訴兄弟們,到時候跟著老子走人就行,丟掉的東西以後自然會找回來。再說了,這些人和東西留在這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可以替老子擋一擋後路,另外動靜一旦搞的太大,袁奇這家夥知道了怎麼辦?這老小子萬一搞鬼連老子都走不了。”
“明白了大將軍,明白……明白……。”心腹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祝建才揮揮手讓他下去,等他離開後祝建才罵了句娘,繼續細細琢磨著行軍路線,以確保萬無一失。
其實心腹說的沒錯,這些人和東西丟了實在可惜,可現在不丟不行啊!壯士斷腕,這決定必須要下,要不然他祝建才就會大禍臨頭。至於去處他早就想好了,八卦教起於山東,在河南、河北、山西等地都有教壇,之前他帶著人參加義軍也是從中原跑到浙江來的,而現在帶著本部人馬和從義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回河南去,來個金蟬脫殼,把浙江的爛事全丟給袁奇不是更好?
雖然回到河南,手中兵馬和實力必然損失不少,可對於之前的八卦教來講卻算得上實力雄厚了。祝建才算過,把教中的老兄弟和後來招攬的好漢和義軍精銳集合起來,還有三千多人,再加上他在浙江一路搜刮的財物,足能使其有未來翻身的本錢。
等回到自己的老巢,隔岸觀火看著浙江如何結果,假如袁奇被殷化行滅了,那麼他祝建才就撿起老本行繼續當八卦教的大掌櫃,至於這些手下也可化整為零,用教眾的方式隱蔽起來。假如袁奇和殷化行鬥的兩敗俱傷,那麼他也可以趁此機會在其他地方重整旗鼓。
至於袁奇勝殷化行,這個結果祝建才是想都不想,因為他太了解雙方的實力差距了,如今殷化行手握三省三鎮的兵力,根本就不是他和袁奇能夠抵擋的,除非袁奇有無生老母護體,派天兵天將下來,那麼袁奇的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誰都不知道,在殷化行和年羹堯調動兵馬,準備對祝建才和袁奇部下手的時候,祝建才已經悄悄開始行動了,就在幾日後,祝建才提拔了幾個義軍頭領,而且還封了他們不小的官,又把義軍中幾支兵馬和所占的幾個城鎮交個這些頭領,這讓他們是欣喜若狂。
可實際上,祝建才使的是瞞天過海之計,他提拔的這幾個人隻不過是替死鬼而已,至於交給他們的兵馬和城鎮本就是要拋棄的。而祝建才的主力老營,包括他的八卦教核心部隊早就悄悄暗中往北調動,然後再打著和袁奇部相互靠攏,共同禦敵的借口化整為零往河南方向撤退。
又過了幾日,祝建才大模大樣地在軍中宣布他要去見一下袁奇,還特意拿出之前袁奇給他帶的那封信出來糊弄一下,隨後把軍中之事托給了提拔氣力的那些頭領,帶著一千人往北走了。
可誰都不知道,走出沒多遠,祝建才就掉轉了方向,順著之前派出去的人打探的道路轉而向北,直奔河南。而就在祝建才領兵離開的第二天,殷化行的大軍突然出動,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祝建才部攻來。
原本,祝建才所部的戰鬥力就不強,更何況他留下來的隻是些挑剩下來的垃圾部隊,雖然有城池,可麵對早就做好準備的清軍稍稍抵抗就瞬間崩潰。僅僅五日裡,祝建才所占的底盤就被基本全攻下,最後隻留了靠近袁奇部的一個大鎮。
戰況的順利大出殷化行意料之外,雖然他早就知道隻要準備充足,這些義軍跟本就不是清軍的對手。可誰想這仗打的如此輕鬆,祝建才部簡直就是兵敗如山倒,連想象的抵抗都沒。
更離奇的是,按理說像祝建才這樣的反賊,他絕對不會打這種硬碰硬的仗啊!假如他蠢到如此地步那麼在之前大阿哥領兵的時候祝建才恐怕早就給滅了。此外,還有一件事更加奇怪,那就是祝建才似乎不在軍中,根據抓到的義軍頭目的交代,祝建才帶了一千人去見袁奇去了,從表麵上看似乎這個解釋比較合理,可實際上殷化行轉念一想就琢磨出不對來,就算祝建才去見了袁奇,兩部距離並不遠,自開戰到現在已過了五日,難道祝建才一點反應都沒麼?
殷化行緊縮眉頭沉思著,除非祝建才在袁奇那邊遭遇了意外?比如說被袁奇軟禁甚至殺了?這才造成祝建才部群龍無首的結果?可這也說不通呀,殷化行了解過袁奇這人,袁奇雖然出身草莽,可他卻不是簡單的人,當初如不是杭州之戰求勝心切,過於計較得失,那麼現在這天下究竟是什麼局麵誰都無法確定。
如此梟雄,假如在平常時日或許會這麼乾,可在大軍壓進的時候隻要袁奇有些腦子絕對不會這麼做。那麼問題就來了,這祝建才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和地盤被他殷化行一口口吃掉無動於衷?
心裡雖然疑惑不解,可對於順利的戰局殷化行卻沒有絲毫猶豫。作為領兵的老將,在戰時是不能遲疑不決的,尤其是大戰已起的時候,哪怕就是錯誤的命令也比不下命令的好。
這點殷化行心裡非常清楚,所以他雖不知道祝建才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局麵又是什麼情況,可他的手卻一點都不軟,繼續指揮大軍直撲祝建才部最後的地盤,僅僅半天時間祝建才在浙江的勢力被清軍一掃而空,而大阿哥前後半年都沒完成的任務就這樣被殷化行六日中完成了。
滅掉祝建才部後,雖還沒抓到祝建才本人,可在殷化行包括清廷大多數官員的眼裡,祝建才基本已是個死人了。而接下來就是要直接麵對袁奇部,這可是個不好對付的對手,甚至在朝廷心目中袁奇是被祝建才更重要的反賊,隻要趁勝追擊乾掉袁奇,接下來再揮兵東進滅掉寧波和台州的義軍,這叛亂就徹底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