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紹台道,轄寧波、紹興、台州三府,衙門設在台州,此時的道台是曹重曹子鄭,其祖上在明末為避兵禍去了遼東,後被當地族人薦入正紅旗,清軍入關後,曹重的父親先在戶部任職,隨後擔任兩任地方官。
從這點來看曹重勉強可以算是個“苗根正紅的官二代”而他的仕途也的確如此,先是以八品筆帖式身份進入官場,隨後擔任過中書舍人,接著又任同知,因為政績卓異先後擔任兩任知府,後又任浙江寧紹台道台。
可以說,曹重的仕途走的很順,在地方的吏治也頗有手段,官聲也不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許過些年接替按察使甚至布政使都有可能。可惜的是,自康熙四十七年袁奇起兵開始,曹重就知道自己這官已經當到頭了。
袁奇起兵占了紹興,先敗哈占,再舉旗一路西進甚至差一點兒打下杭州城,接下來的事更是驚天動地,隨杭州戰敗袁奇卻一直未被剿滅,反而攪得江南鋒火遍地,緊接著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反賊突然占了寧波,甚至還擊敗了福建水師,導致提督施世驃陣亡。
無論是先還是後,寧紹台道三府中的兩府多次被賊軍攻下,如今甚至連寧波都成了反賊的老巢。作為道台的曹重其職難咎,如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時,朝廷早就鎖拿他入京了,可對曹重他來講,與其還當著道台這個官,倒不如被押入京中更好些。
要知道他雖然是道台,但長駐台州,寧紹台三府各有知府作為主官,如果追究責任,知府首當其衝,他這個道台雖然有罪,可罪不至死,最多也就是奪官罷職甚至抄家流放而已。可現在的曹重幾乎像坐在火焰山上一般,自從寧波被占後曹重就沒一天睡好覺,而當福建水師戰敗的消息傳來後,曹重更是心如死灰。
雖然寧紹台三府,其中寧波被朱怡成占據,曹重手中還握著紹興和台州兩府,可雙方的力量對比是根本不相等的。
先說紹興,紹興接連遭遇兵禍,無論是人口損失還是其他都極其巨大,如今的紹興除了寥寥無幾的綠營做做樣子外,根本就沒什麼防守,假如朱怡成願意直接揮兵就可輕易拿下紹興。
之所以朱怡成還把紹興府留著,考慮的隻是不想太過刺激在臨安的清軍主力,再加上寧波同樣需要戰略緩衝地帶,留著紹興遠比打下紹興更為合適。
而台州,自福建水師戰敗後,閩浙總督梁鼐已被嚇破了膽,為保他的首府所在地福州,梁鼐甚至連大阿哥的剿匪安排都不顧,急急把各地的綠營全調了回去,對於台州一帶更幾乎等於放棄了。
除此之外,因為江南剿匪,大阿哥之前就已調走了三府的精銳綠營,留下來的隻是老弱病殘。以手上的這些兵力,如在太平年間還馬馬虎虎,可是在虎視眈眈的寧波眼裡,曹重根本就沒有什麼籌碼。
在幾日前,曹重突然發現寧波的反賊有異樣舉動,似乎在調集兵力。當得知這個消息後,曹重猶如五雷轟頂,因為不管寧波的攻擊方向是哪裡,紹興和台州府肯定是首當其衝,而從寧波的異動情況來看,他所在的台州可能性更大。
第一時間,曹重就向杭州、福州兩地發去了緊急公文,要求臨安的大阿哥和福州的總督大人梁鼐速速出兵,以保台州平安。可惜的是,公文發出後是石沉大海,一點音訊都無,其實曹重心裡也知道,這個公文隻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也許在大阿哥和梁鼐的眼裡,他曹重早就已是個死人了。
在衙門中,悠揚的曲聲響起,一壺好酒再加幾碟精致小菜,曹重悠然自得的躺在竹椅中聽著曲子,手中還打著節拍。奏曲的可是台州城裡最紅的姑娘,這可是曹重花了重金才請來的,再加上曹重的身份才行,如普通人想聽她奏上一曲可是難上加難。
邊聽著曲,邊搖頭晃腦,當聽到妙處之時,曹重忍不住拍手大聲叫好,同時笑嗬嗬地讓下人給姑娘打賞。正當他自得其樂的時候,一個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從外麵急急走了進來,瞧見如此一幕先是愣了愣,緊接著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
“大人,學生有事要同大人相商。”那中年人來到曹重麵前行禮道。
“哦……是青鬆來了呀,來的正好,來來來,陪我一起聽曲。”曹重醉眼朦朧地看了幾眼,這才分辨出來人是誰,當即笑著招呼道。
“大人!”顧柏加重語氣道,同時目光銳利地向四周掃去。
“青鬆,不必如此,有什麼事稍後再說吧,思怡姑娘的曲子可是不容易聽到的,不要煞了如此良辰好曲呀。”曹重樂嗬嗬地道,同時朝酒杯伸過手去,拿起一飲而儘。
顧柏見此也不多話,當即就招來人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全趕了出去,當姑娘和下人被全部轟走後,院內頓時靜了下來,而曹重卻有些喝多了,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側耳聽了聽道:“怎麼沒聲了?唱!繼續唱啊!”
“來人!給大人上碗醒酒湯。”顧柏也不理會曹重,直接吩咐,很快下人就端了碗醒酒湯過來,顧柏接過上前親自動手,直接把湯給曹重灌了下去。
喝了醒酒湯,不一會兒曹重就哇的一口全吐了起來,等吐完後顧柏讓人給他擦拭乾淨,之後曹重才緩緩清醒了過來。
“青鬆,你何時來的?”
“學生已經來了一會了,醉臥美人膝,耳聽溫柔曲,曹大人你可是好雅興呀。”
聽到這話,曹重頓時愣了愣,不過他很快就回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之後曹重略微有些尷尬道:“這個……青鬆呀,本官……本官隻不過是……。”
顧柏也不想和他多說這些,當即上前行禮道:“大人,如今寧波反賊蠢蠢欲動,大有攻擊我台州的跡象,此時學生還請大人以國事為重,加緊安排城防,組織城中青壯,做好完全準備,以防不測。”
聽到這話,曹重頓時苦笑道:“完全準備?以防不測?哈哈!哈哈哈!”說著說著,曹重狂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而隨著笑了一會兒,這笑聲又變成了哭聲,笑中帶哭,哭中帶笑,曹重整個人如同顛了般。
“大人!”
“沒用,這又有何用呀!”曹重拿著衣袖擦著眼淚慘然道:“如今我台州已成了朝廷棄子,無論是大阿哥還是總督大人都不管不問,坐視我台州落入賊手。青鬆,本官早就想好了,與其讓百姓去守城白白丟了性命,倒不如聽之任之吧,據說寧波的反賊並不貪殺,做事也頗有章法,這樣反而能讓台州一地的百姓們免受戰火之災,至於青鬆你,在反賊未來之前還是早早走吧,青鬆心有向來就有大氣象,這些年在我幕下實在是委屈了,不必陪著我這麼一個將死之人繼續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