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在後世有許多百年老店,比如狀元樓、東福園、梅龍鎮等等,不過在康熙時期,這些所謂的老店還未出現,而今寧波最好的酒樓是定海樓。
這一日,定海樓早早就被整個都包下來了,在廖煥之的安排下酒樓上下加派了人手,為的是保證安全,因為今天朱怡成要在這裡請人吃飯。
時間未到,接到請柬的客人已陸陸續續來到,眾人見麵後表麵上客氣地相互打著招呼,按次序入坐。可在眾人笑容的背後卻是深深的忐忑不安,因為大家心裡都明白,今天並不是什麼好宴,也許到時候能不能走出這個酒樓也都是未知。
“諸位,洪爺到了。”蔣瑾笑嗬嗬地突然出現,看著坐立不安的這些商人說道,眾人趕緊起身,迎接這位請客的主人來到。
很快,隨著登樓的腳步聲,一個身穿長袍的年輕人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年輕人相貌俊秀,膚色白皙,身材挺立,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初一瞧上去就如同一個年輕秀才般,令人有些意外。
“洪爺!”當廖煥之和蔣瑾連忙上前行禮時,眾人才知道這位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洪爺。
眾人微愣後急忙各自行禮,而朱怡成並沒拿什麼架子,帶著笑容對眾人抱了抱拳,說了些來遲了,讓大家久等了的什麼話,隨後徑直在主位落座。
朱怡成的年輕令大家有些詫異,而且他所表現出來的和熙也並不像大家來之前所想象的那樣,這令在座的人心裡稍稍安定些。不過所有人都不敢放鬆警惕,要知道這位洪爺手裡可是握著上萬人馬,拿下寧波城的大反賊。
“既然是請客,先上菜吧,想來大家等了這些時間也都餓了,對了,聽說這定海樓可有幾道拿手好菜,今天可算有口福了。”入座後,朱怡成笑嗬嗬地說道,邊上陪坐的廖煥之和蔣瑾陪笑點頭稱是,至於其他人嘛當然也連聲道好。
定海樓的菜色的確不錯,雖然一些菜的做法和後世有些不同,但味道更勝一籌,尤其是幾個拿手好菜,廚子更拿出了十分精神烹飪,朱怡成嘗過後是讚不絕口。見客人有些拘束,朱怡成還主動讓人替他們倒酒,有眼色蔣瑾在宴席上挑了一些寧波當地趣聞軼事說說,以活躍氣氛。
看起來這個宴席似乎很正常,但知道這些客人們根本就沒品嘗出菜品的滋味,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這隻不過是前奏,朱怡成請他們來吃飯的目的絕對不可能就是簡簡單單的一頓飯,要命的還在後麵。
酒過三巡,朱怡成早在來前就通過資料了解了這些客人的情況,剛才又在蔣瑾的不失痕跡的介紹下把這些人和他們的名字對了起來。放下酒杯,朱怡成先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側麵的王樊、包洋生和趙濟世,笑問道:“王老板、包老板還有趙老板,聽說你們三家是寧波最大的運商?不僅有上北洋的船隊,而且還有下南洋的船?”
被點到名的三人心中均是一顫,心道這是禍躲不過,終於來了。
“不敢稱老板,洪爺直接稱我等之名即可。”三人連忙站了起來,一臉惶恐道。
“不要這樣,今天是私宴,坐下說坐下說。”朱怡成和顏悅色道,並抬手往下壓了壓,三人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回去。
既然朱怡成問了,三人當然不能不回,這三人中做的最大的是包洋生,當即包洋生想了想說道:“回洪爺的話,我等運商隻是做些南北互通的小生意,船隊算不上,僅僅隻是各行合在一起做些小買賣罷了。”
這話回的比較技巧,朱怡成也不追究,隻是笑著道:“無妨無妨,從商的道理說白了就是互通有無嘛,南方有南方的產出,北地也有北地的特產,把南北物資進行互通,各取所需,一來可滿足民間和地方,促進雙方經濟。二來又能平衡金融進行擴大再生產,作為商人在付出勞動的同時再從中賺取些利潤,很是正常。”
這句話說完,在座的各人神色中均有詫異,要知道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士農工商劃分清晰,商人作為最低層的階級雖然有錢但往往被人看不起。一直以來,對於商人這種不從事直接生產,而隻是低買高賣從中獲利的群體不為外人所理解,就連官府方麵對於商人的態度也從未有任何鼓勵。
商人是被忽視的群體,除了商人自己外,其餘階級對於商業方麵隻是看到表相而不知其內。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朱怡成這個年輕的反賊頭子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雖然話中有幾個名詞從未聽過,但從其意來看恰是貼切,更重要的是一針見血點出了商業的本質。
朱怡成懂商業麼?如果說從真正商業來講他當然是不懂的,一個還沒畢業和踏上社會的高中生能懂什麼商業?可如果要說商業的原理,也許他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懂,要知道在學校裡的政治經濟學不是白讀的,雖然成績不怎麼樣,可裡麵有關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和基礎這些還是很清楚,更何況後世是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各種不同類型的商業手段比比皆是,已經深入每個人的日常工作中了,朱怡成所說的這些雖然在這個時代有些超前,但在他後世的時代僅僅是最基礎的一些東西。
“據我所知,寧波作為海關要地,能出海的船約有400多艘,而你們三家就占了其中大半?”
包洋生避重就輕,朱怡成索性直截了當,要知道他身邊可是有蔣瑾這麼個內應在,寧波商家的底細蔣瑾早就整理成冊報了上來,怎麼能瞞得住朱怡成?
“這……。”三人麵麵相覷,朱怡成一言就揭穿了他們的底細,看來對方所圖甚大,想到這無論是王樊還是包洋生甚至趙濟世額頭不由得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們的神情變動都落在朱怡成眼裡,見此朱怡成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淡淡一笑,隨後把話題扯到了其他人身上。
“於家和嚴家的成衣業幾乎遍布整個東部,就連京師也有你們兩家的分號。除了成衣業外,你們兩家還做些絲綢、布匹等貿易,是不是如此?”
於茂和嚴治川默默點頭,既然人家早都摸清楚自己的老底子了,那麼再說其他也無益,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最後,朱怡成望向這裡年齡最大的葉國基,這位葉家當家人可是整個寧波商界的頭麵人物。
“葉家以藥材行起家,兼做毛皮和糧食生意,整個寧波葉家為商界楚翹,葉老先生,我這沒說錯吧?”
“洪爺說的不錯。”葉國基點點頭,他用著平靜的聲音道:“我葉家自前明弘治年間就開始行商,百年來經曆過無數起落,後人戰戰兢兢,小心經營,終使葉家延續至今。其實除了藥材、皮毛和糧食這些生意外,葉家還經營醫館,雖不能稱活人無數,可也救了不少人。”
說到這,葉國基神色中顯出一絲堅毅,他起身道:“自接到洪爺請柬,我等誠惶誠恐,說起來我們這些人隻是不入流的商人而已,除了有些身外之物外並無其他,如果洪爺需我們樂輸還請直接說個數字,隻要我等能夠承受的一切可談,不必擺下這宴席吧……。”
“大膽!你知道這些話……。”蔣瑾聞言大怒,葉國基這個老家夥簡直反了天了!居然這樣頂撞朱怡成,分明就是發泄不滿,試圖討價還價。
在赴宴前早就做好準備的葉國基並沒被蔣瑾嚇住,反而回眼望了過去,眼神中帶著一絲嘲笑和不屑,在他看來蔣瑾就是一條投了賊的狗而已,你新主子都未發話你跳出來又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