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馬車,周忠良整整衣冠,用複雜的眼神回望了一眼朱怡成的車駕。
他知道朱怡成心中的焦慮,同樣也明白他的急迫,和朱怡成一樣,周忠良並不看好袁奇的未來,作為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和師爺,周忠良叢心眼裡瞧不起袁奇這幫義軍,在他看來袁奇這些人就是一個笑話,一群烏合之眾就算聚眾數萬又如何?難道靠這些人真能奪得大清天下?
想當年,以平西王吳三桂為首的三藩之亂鬨得如此之大,甚至差一點兒就占據了整個大清的半壁江山,可到頭來又如何?還有台灣的鄭家,割據海外,擁有戰艦千帆,精兵數十萬,最後也不是灰飛煙滅?
當今聖上康熙帝在位四十七年,十四歲親政,勵精圖治,除螯拜、平三藩、收台灣、敗羅刹國、親征噶爾丹、重農治河、興修水利、興文重教、編撰典籍、勤政愛民……整個大清國勢蒸蒸日上,四海賓服,萬國來朝,堪稱前所未有的盛世,哪裡是幾個跳梁小醜能翻得了天的?
身不由己投了賊,不代表周忠良就認可自己現在的身份,賣了舊主,為袁奇拿下餘姚縣,立下大功的周忠良更早就為自己將來作起打算了。當初和朱怡成聯盟是為了保命,而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同樣是為了自己的後路,但和當初不同,現在的周忠良有了自己的盤算。
“周大學士,殿下可安好?”
回到隊伍中,袁奇派人來招,等周忠良來到後笑嗬嗬地就對他問道。周忠良拱拱手,態度恭敬道:“回公爺,殿下一切安好,隻是這些日子的顛簸有些疲乏。”
“嗬嗬,軍伍奔波,疲乏這是自然的,本公不也如此。”袁奇不以為然地笑著舉起手中馬鞭朝前一指:“等本公拿下上虞,大軍自然可以暫歇幾日,到時候給殿下好好調理一番就是了。”
說到這,袁奇用意味深長地目光望著周忠良:“殿下除了疲乏之外,難道就沒其他了?”
“公爺明鑒,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公爺。”周忠良神情輕鬆地說道:“殿下除了疲乏外的確還有些小心思,這事說起來也同公爺有些關係……。”
“哦,周大學士不妨講講?”
“是這樣的……。”當即周忠良就把朱怡成心中的顧慮給透了底,直接告訴了袁奇,同時還告訴他朱怡成讓自己去拉攏其他參與起義的幾個教派首領,試圖以此來牽製袁奇,擺脫當傀儡的局麵。
“嗬嗬,周大學士這樣做可不是人臣的所為呀。”聽完周忠良的話,袁奇眯著眼衝他笑問道。
“公爺此言差也!作為人臣當扶明君,以正朝綱。而明君又為何?自當用忠臣,行王事!殿下年幼,又久在民間不知其術,更不懂真正的用臣之道,眼下江山飄揚,公爺乃我大明擎天之柱,可以說沒有公爺就無我大明之複興!忠良久讀聖賢之書,當明白其中大道理,勸阻君王行事,這才是人臣之為啊!”
周忠良神情嚴肅地回答道,表情更是一臉正氣。袁奇微微一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點頭道:“周大學士說的是極,這的確才是我等人臣所為。”說到這,袁奇打量著周忠良又問:“那麼……殿下讓你去辦的事你又是怎麼考慮的呢?”
“當然是勸戒。”周忠良想都不想頓時回答道。
袁奇臉上露出了滿意又神秘的笑容,他搖頭道:“不!作為人臣怎麼能這麼做呢?如果這樣的話那不正是坐實了本公驕橫跋扈的罪名?再者,各路英雄也都是我大明的義士,殿下讓你安撫他們也是為我大明著想,周大學士,你說呢?”
周忠良的表情先是疑惑,接著有了若有所思,很快就變得恍然大悟。
“還是公爺棋高一著,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按公爺的意思去辦。”周忠良佩服萬分地朝袁奇拱手說道,袁奇見他明白頓時得意大笑起來。
離開袁奇,回到自己的行隊中,周忠良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心中輕噓一口氣,周忠良慶幸自己剛才應對得當,要不然今天或許就凶多吉少了。
能做出這樣大事的袁奇會是容易糊弄的人?其實從一開始周忠良心裡就非常清楚,他隻是利用袁奇和朱怡成搞平衡自保罷了。朱怡成先不去說,袁奇肯定猜到幾分,果然不出所料,他的一舉一動早就在袁奇的監視下,如果不是自己機靈,彆說保不住朱怡成這個無知小兒,就連自己都難保。
之所以把他和朱怡成私下商議的事全盤托出,周忠良自然也有自己的盤算。袁奇如今勢大,他是根本得罪不起的,更不用說袁奇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他。而現在,私下賣了朱怡成,袁奇才開始對自己有所改觀,從剛才對方的說話和表情來看,如今袁奇雖然還沒有把自己當成自己人,至少已比之前要信任多了。
周忠良的這個師爺可不是白當的,察言觀色和揣摩人心是他吃飯的本事,更何況袁奇眼下明顯是拿自己當槍使,那就是讓自己按朱怡成的意思去試探義軍的其他幾個首領,想來隻要試探出結果,袁奇接下來肯定會有所決斷。
“真是好險,虧得老夫早就留了一手。”周忠良心中暗道,同時又搖了搖頭。朱怡成這小子太心急了,除了一個能拿得出手來的身份外其餘籌碼一概沒有,憑著靠他周忠良去拉攏幾個人就能擺脫袁奇的控製,這簡直就是做白日夢。
對於朱怡成,如今周忠良已經失了興趣,在他看來朱怡成就是一個木偶罷了,而且是一個沒什麼太大作用的木偶。現在在表麵上周忠良似乎還和朱怡成形成私下聯盟,但實際上周忠良已另有打算,如果義軍不敗,他和朱怡成的關係可以令自己在義軍中立足,一旦義軍兵敗,那麼到時候朱怡成就可以成為他周忠良最後一張保命符。
“王仲!”
“小的在,周師……不不,周大學士,您有何吩咐?”
在餘姚整軍,周忠良並沒閒著,也不像他前頭和朱怡成說的那樣一個人都沒拉攏,實際上他還是拉攏了幾個人的,而這幾個人就是原來餘姚縣的衙役或混混,周忠良在餘姚縣做師爺幾年,那些人可用那些人不可用他心裡自有一本帳,就像是現在站在他麵前低頭哈腰的王仲,這位本縣衙大牢的牢頭在反正後就成了周忠良的隨從,除王仲外還有王仲的侄兒王三和另外兩個人。